要知道,
我的直直離去
只是為了繞個彎,回流,
打成漩,
把自己釘在原處,
再不被帶走。
要知道,
沒有河流的地方
不是沒有河流。
是漩渦將河流穿骨,
豎起來,
插在大地上。
無數(shù)次,踩著索的安,走過江的瀾。
的確是一江大瀾!魚,水精,鳳毛麟角;
只有個別的鳥兒,在水沫不能濕身,濤聲
不能震擊的高處,體驗倒懸的生死、荒涼
和奔騰。這個春天,當(dāng)我
粘帶桃泥的腳,再次踏上秋千的木板
腳下掀起的狂,和內(nèi)心掀起的瀾
依然有著三千里的洶涌。那是
誕生大禹的洶涌,成全李冰的洶涌
擦亮魚嘴的洶涌。但是,我依然瞥見過
瀾的小、溫馴和細(xì)碎的花香;還差點
撲進(jìn)她小保姆般搖籃的懷中
安睡,漂浮,永不醒來——那一年,我三歲。
經(jīng)過紙上的瀾,喇叭的瀾,廣場的瀾
——現(xiàn)在,我這個中年的膽
遠(yuǎn)遠(yuǎn)小于三歲的膽啦。哦那時:
膽汁有岷江的雪山,膽殼有大堰的壘石。
哦那時:站在身邊年輕的母親
她有著全世界總和的強大:她愛我
——現(xiàn)在也愛我,但已不再強大。
再次來到
母親那少婦的
一九六二年的河邊——
我的青城風(fēng)吹開的河邊。
河流從高處流來
向高處流去
——多白的入云龍。
我在河流的谷底
呼吸它刮起的回風(fēng)
和迸濺的新氧。
整個畫面
像一只飛翔的大鳥:
翅膀博大、轟鳴
頭腦睿智、流轉(zhuǎn)。
離去的途中:禽分解
云朵干燥、輕飄;
附會玉壘山影
和一排臍帶般的堰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