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分巢

馬鋼化工能源公司｜胡智慧

小時候，奶奶家草房正廳房梁上筑著一個燕巢，不時有一對燕子飛進飛出。奶奶默許表弟和我爬樹掏斑鳩窩，卻不允許我們動家里的燕巢。她說：燕子在哺育小燕子，明年春天小燕子會跟著父母從南方飛回來，家里就熱鬧了。第二年，歸來筑巢的還是那對老燕子，奶奶失落地說：也許是長大的小燕子分家在外地筑新巢了。

之所以重提幾十年前的這件小事，是因為前幾年給孩子買房，讓我油然而生出了一些感慨。孩子在香港讀研畢業(yè)后留在當?shù)刂\得一份職業(yè)，大學的戀人放棄了北京的工作，追隨他來到深圳打拼創(chuàng)業(yè)。兩人感情篤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倆出面約定雙方父母到深圳見面。我們心里沒有“底”，更不知道對方的“底牌”，心里忐忑不安。幾天相處下來，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臨返程的話別宴上，我不失時機地抖開包袱，征求女方家長有什么具體要求。兒子女友的父親回答說：“孩子能走到一起，我們沒有什么別的要求，總得有個住的房子吧。”當時深圳的房價已經(jīng)領(lǐng)跑全國，香港的房價更是不敢問津。沒有雄厚的財力做后盾，我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只能訕訕應(yīng)答著，沒能做進一步交流。

在深圳火車站候車時，我和愛人都是愁眉不展，房子成了壓在我們心頭的一座大山。臨上火車前，我的手機上突然收到一條短信：“叔叔阿姨：我和星辰是真心相愛，沒有什么困難能阻隔我們的愛情。暫時買不起房子我們可以租呀。相信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以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和和美美的！”看到落款是兒子對象的名字，我被“準兒媳”的通情達理真真切切地感動了，也打消了心頭的顧慮。

接下來，我們帶著自信踏上了提親的征程，孩子們回到馬鞍山辦理登記結(jié)婚手續(xù)，在深圳找中介租房子，一對戀人開始在遠離父母的異地他鄉(xiāng)構(gòu)建起“愛巢”。我在兒子婚禮上的講話中自嘲說，“我雖然成功發(fā)射了‘衛(wèi)星’，可是還沒有能力建起‘空間站’……”既是表達對脫韁野馬般房價的幾多無奈，也是流露為人父母力不從心的幾許內(nèi)疚。

兒子結(jié)婚后租住在深圳，每天早出晚歸往返于深港口岸。我勸他倆考慮回遷家鄉(xiāng)，哪怕是在南京找個工作也能圓上住房夢，兒子口頭承諾等兩年再說。誰曾料想還沒過幾個月，兒子就打電話和我商議說他們打算買一套看好的舊房，問我能不能幫助解決一半首付款，不足80平方米的二手房售價高達300多萬元，首付為100萬元。兒子的購房計劃宣告我的“等燕歸”美夢破滅，認清形勢后我立即表態(tài)：鞠躬盡瘁，全力以赴完成“認購”任務(wù)！我化零為整歸并家里不同銀行所有存折、虧本贖回購買的商業(yè)保險和理財產(chǎn)品、動員愛人把股市里的股票不管是“熊股”還是“牛股”統(tǒng)統(tǒng)變現(xiàn)，“掘地三尺”籌集了55萬元，第一時間超額完成了獻金任務(wù)，為孩子“筑巢”貢獻了家底，了卻了一樁心事。

兒子在南方安家后，我們也開始成為“老飄族”大軍的一員，每年要數(shù)趟趕赴以前陌生的城市，在“小燕子”筑的小巢中照顧“乳燕”。站在深圳十五層的陽臺上，我在遐想遠在北方的老家是不是每年還有燕子守護著舊巢？這時，老伴在教咿呀學語的孫女學唱兒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