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撕毀了居家隔離告示之后……

紀萍

2020年伊始，全民團結一心“居家抗疫”，但也有一些不和諧的“音符”出現，擾亂民心……

不顧規則 我行我素

2020年1月25日，即武漢封城的第三天，定居江蘇省常州市新北區的黃蘭慶與丈夫老繆及兒子小繆開私家車回老家福建過年。1月29日大年初五，一家三口驅車從福建返回常州，途經并停留已被列為重點防疫地區的浙江省溫州市永嘉服務區，當日到達常州市區。下高速公路時，防疫執勤工作人員告知：回家后必須居家隔離14天，不能出門，并向所在社區報備。

回到位于常州市新北區某小區家中，黃蘭慶一家沒去小區報備，也沒有居家隔離。夫妻二人每天出門兩三次，其間派出所民警及社區工作人員查詢到了黃蘭慶一家三口屬于居家隔離對象，打來電話提醒：現在是疫情防控一級響應，必須按照國家規定，嚴格自行居家隔離，不得外出，如有購物等需要，有社區工作人員上門服務。可是黃蘭慶一家三口沒把提醒當回事，依舊我行我素，想出門就出門。

2月5日，社區工作人員加了黃蘭慶的微信，要求她每天把全家三人的體溫如實上報。派出所民警及小區所在地鎮政府工作人員、社區工作人員相繼給黃蘭慶打電話，查詢其全家一周內行蹤，并嚴肅告知：必須嚴格居家隔離，不得外出，否則將被強制到隔離點隔離。黃蘭慶一家沒把再次提醒告誡當回事，2月6日、7日，丈夫老繆開車，黃蘭慶隨車又去菜場買菜，每日照常一早一晚兩次出門散步遛狗。

撕毀告示 拳腳相加

2月7日下午黃蘭慶夫妻買菜回來，社區工作人員小朱來到她家，要將居家隔離告示張貼在門上，不允許他們再出門。黃蘭慶看見隔離告示的日期是從2月6日起算，即要求從回到常州的第一天也就是1月29日起算。小朱說不可能，你們全家沒有自覺隔離，每天外出，所以必須從2月6日開始計算居家隔離14天。黃蘭慶態度蠻橫地不讓小朱貼告示，小朱向社區領導做了匯報，之后小區物業人員老李說跟這家認識，即上門耐心解釋張貼居家隔離告示的規定。黃蘭慶依然態度蠻橫地堅持隔離日期從1月29日計算，并不顧老李勸阻，強行將告示單撕毀。

當日晚上八時許，派出所民警小劉與協警小徐、社區工作人員小朱、小吳及小區保安隊長小張共五人，來到黃蘭慶家門口。黃蘭慶開了門，小劉向她說明了警察身份，并拿出居家隔離告示單準備張貼，黃蘭慶大聲嚷嚷，阻止張貼。小劉用手電筒照著黃蘭慶說道：“你為什么不讓張貼居家隔離告示？”黃蘭慶罵罵咧咧沖上去奪過手電筒，一把揪住小劉衣襟，一拳打在小劉頭部，小劉抓住黃蘭慶的手臂準備控制住她，黃蘭慶的兒子小繆沖上來猛擊小劉前胸，黃蘭慶趁勢拽住小劉頭發，拉扯掉小劉的口罩，并將其手機打掉在地。小繆對準小劉臉部猛擊一拳，小劉抓住黃蘭慶的手臂不放，黃蘭慶低頭猛咬小劉的手臂。協警小徐及社區工作人員小朱上前解圍，小繆又撲向小徐，勒住其脖子，一手揪住其耳朵不放。老繆欲上來助陣，被社區工作人員攔住。隨后，小劉、小徐在社區工作人員及保安隊長的幫助下，制服了情緒失控、行為激烈的黃蘭慶和小繆。

遠程開庭 認罪服判

兩高兩部《關于依法懲治妨害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違法犯罪的意見》規定：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含在依照法律、法規規定行使國家有關疫情防控行政管理職權的組織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在受國家機關委托代表國家機關行使疫情防控職權的組織中從事公務的人員，雖未列入國家機關人員編制但在國家機關中從事疫情防控公務的人員）依法履行為防控疫情而采取的防疫、檢疫、強制隔離、隔離治療等措施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三款的規定，以妨害公務罪定罪處罰。暴力襲擊正在依法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的，以妨害公務罪定罪，從重處罰。

案發當晚，黃蘭慶、小繆、老繆涉嫌妨害公務一案立案偵查。

案發后，新北區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官提前介入，圍繞民警傷情證據固定、現場群眾證言搜集、執法記錄儀視頻調取等方面提出進一步取證意見。檢察官注意到，三名涉案人員參與程度、行為后果各不相同，在依法處理上應當體現區別對待、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

老繆在案件發生時被及時控制，沒有具體實施暴力行為，檢察機關建議公安機關對其批評教育后，不采取強制措施，不作為犯罪處理。公安機關采納了檢察機關的建議。小繆在案件發生過程中有擊打民警協警的行為，但暴力行為較輕微，歸案后認罪悔罪態度較好。檢察官了解到小繆為即將畢業的全日制職業技術學校大三學生，剛剛獲得一份工作，根據以上情況，建議公安機關對小繆取保候審，做好教育工作，予以從寬處理。

犯罪嫌疑人黃蘭慶歸案后一直持對抗情緒，認罪態度較差，對自己的行為沒有悔過之意，檢察機關建議對其予以刑事追訴。

2020年3月12日，黃蘭慶涉嫌妨害公務案由公安機關移送新北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審查中辦案檢察官訊問犯罪嫌疑人黃蘭慶。

檢察官：你怎么理解居家隔離的概念？

黃蘭慶：我的理解是在家呆著不能出門。

檢察官：你出門了沒有？

黃蘭慶：每天早上、晚上都出去散步遛狗，還去過三個菜場買菜。

檢察官：你這些行為符合政府規定嗎？

黃蘭慶：不符合。

檢察官：你知道目前國家的防疫形勢嗎？

黃蘭慶：知道，我們全家每天都看央視新聞……

檢察官：你是明知故犯，那天為什么情緒失控？

黃蘭慶：那天下午我跟老公一起出門買菜，在菜場有個本地口音的老頭聽我們外地口音，就說你們這些外地人，就得隔離14天。我當時就火了，跟他吵了起來，回到家心情很不好，正好社區的小朱他們來了，我就控制不住發飆了。

檢察官：負面情緒要自我調控，任何個人情緒都不能影響政府防控措施的執行，有想法有意見，也得冷靜理性地提出，暴力攻擊執行公務人員是違法犯罪。

黃蘭慶：我也挺后悔的，居家隔離也是對我們全家負責，社區的小朱他們一直關心我家，真不該那么沖動……

為切實維護公民的合法權益，檢察機關及時通知疫情期間值班律師為犯罪嫌疑人黃蘭慶提供法律援助，詳細告知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及相應的法律后果。黃蘭慶對檢察機關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表示充分信任，終于表示愿意認罪認罰，在值班律師見證下自愿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2020年3月13日，新北區人民檢察院對被告人黃蘭慶提起公訴，起訴書指控：

被告人黃蘭慶暴力襲擊正在依法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五款，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妨害公務罪追究其刑事責任，應當從重處罰。被告人黃蘭慶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六十七條第三款，可以從輕處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的規定，提起公訴，請依法判處。

2020年3月24日，新北區人民檢察院與法院、法律援助中心三方連線，通過網絡視頻遠程開庭“云審判”，法院采納了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罪名認定及量刑建議，當庭宣判，以妨害公務罪判處被告人黃蘭慶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黃蘭慶當庭表示認罪服判不上訴。

典型案例 警示提醒

2020年4月17日，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全國檢察機關依法辦理涉新冠肺炎疫情典型案例（第十批），本案入選這批典型案例。自2020年2月11日至4月17日，最高人民檢察院以每周一次的頻率，連續發布十批次共計55個全國檢察機關依法辦理涉新冠肺炎疫情典型案例。既對涉疫違法犯罪行為依法從嚴從快打擊彰顯刑罰威懾力，又積極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聚焦“化解矛盾、消弭對抗、修復損害、促進和諧”，體現司法謙抑性。

“十連發”凸顯了三個首次——最高檢首次在部分案例未宣判前就作為典型案例對外發布，首次會同公安部聯合發布典型案例，首次分批次、按專題高頻發布典型案例。

“十連發”的史無前例，不僅表現在案例發布的數量和頻次上，更體現在案件發布時所處的司法程序和階段性抗疫的現實需要上，獲得了全國法學界專家學者、律師們的積極評價：最高檢與有關部門出臺的司法解釋和最高檢發布的相關典型案例有效激活了妨害傳染病防治罪罪名的適用，既依法嚴懲有關犯罪，也為不分情況地一律從嚴適用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踩了“剎車”。最高檢連續發布多批涉疫典型案例，充分體現疫情防控的階段性司法需求，既有力指導了辦案，也向社會公眾發出了明確的警示和提醒，在特殊時期穩定了人民群眾對法治的預期。

被從寬處罰的黃蘭慶得到了社區工作人員的繼續關心，她深有感觸：國家危難面前，個人必須服從政府，他們都是執行公務的，不是跟我家過不去的，這次教訓深刻，以后絕對不會再干傻事蠢事了！

疫情防控期間，各地依法采取的防控措施雖然給相關人員的生產生活帶來一定的不便，但是對有效防止疫情傳播、維護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至關重要。每一個公民都應當嚴格遵守防控措施，服從政府工作人員、公安機關民警的依法管理，發生糾紛沖突時，應該依法、合理地表達訴求，而不能訴諸暴力，甚至襲擊民警或其他執行公務的人員。

（涉案人員為化名）（該案承辦檢察官周健對本文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