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組詩）

徐 庶

等一場雪

今天，一個國家的人都在等一個人：小雪

天明時

沒有腳步聲沒有喘息聲

看不見，她卻來了

說她在，她無處不在

伸手，卻抓不著

時間叫小雪空間也叫小雪

所有的江山

這一天都只有一個名字：小雪

她小，小小的，小到心尖

像我的一點點小心思

卻，大過我的名份

甚至，大過我見到她的一次喘息

彎月十九行

刀鋒向內弓著身子

你要割舍什么

畢一生之功把自己

磨成一把鐮刀

在漆黑中

亮出半生不堪

似有欲言之苦

蚯蚓割斷還是蚯蚓

一割斷還是一

孤獨斷成兩截 仍是孤獨

偏巖的山風清冷，大年初五的煙花

猶如一現的曇花

在你身邊

只有似曾相近的一顆星

若即，若離

樂村

樂為一滴霧中露

倒懸，從枝頭偷看你的花期

樂為一尊佛

不帶金，野果附身隨你摘

我蹲下，即成一座山

環抱而來

我甚而樂為一個鄉一個村

只做一個人的村長

昨夜，劈柴，點燃的

不是取樂的火

只為，拿走你的寒顫

玉手抓緊，半生遲暮，怕火中沒栗可取

霧守秘密

清晨雄雞一聲鳴叫

啄破了我的心事

銀杏

“把身體里的果實 交出來！”

“把身體里的棉襖

身體里的蟬鳴 交出來

把身體里的黃金

也統統交出來！”

把身體里的空

都掏空

……交出去

才是一棵飽滿的樹

塵囂中，無心旁逸

也不思斜出

只剩一顆癡心

交給鴉雀去審判

名叫口罩的植物

2020 年春，只生長一種

名叫口罩的植物

三月，懷春的新芽

有些蠢蠢欲動

而花事、果實和欲望

都被輕輕捂著

有些話，捂著捂著就化了

而有些事捂著也有鮮花漫天

仿如長在語言嘴角的流言

和，一生被稻子袒護的稗子

從秩序中生生拔掉

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