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人間

鄒 弗（貴州師范學院）

魚的文明

魚的文明，曾經被我們不止一次地毀滅過

當那池水開始變得烏黑，淤泥堆積，且空氣

中彌漫的臭氣如同飛撲的蟲子時

我們抽干水，用鐵鍬鏟出魚，鏟出龜， 鏟出水草與蓮花

鏟出深厚的淤泥，然后用水管沖刷池底

我們重新放滿清澈的水

灑下最新的魚苗和花草的種子

我們喜歡坐在岸邊，看著飛快發展的水池

各種魚：紅的，白的，雜花色……

我們時常觀看魚的文明，也領略魚的快樂

有時我們也想象自己是一尾魚：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

在魚的文明里游來游去

而從不會妄想岸上的生活

銀杏樹下

銀杏樹下，曾經坐著我們

起風了，而你向我講述的故事卻并未結束

你只是靜靜地靠在我的身側

開始講：你的故鄉，你的愛好，你的經歷 以及最愛的椰子

然而你總不會忘記我們的故事

你會記得，一遍遍提起，像一個傲嬌的孩子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我們說過的話。就在這棵銀杏樹下

我們手掌相抵，十指相扣

對著上帝，月神與滿天的繁星許下誓言

有時候你會很認真，偶爾你又“呲呲” 自顧著笑

你問我過去的事情——

在我來不及追憶時你能準確說出答案

你似乎渴望而又害怕我說不出

你會抬起頭，小心翼翼解讀我的眸子

突然你害羞低下頭

立即眼神里又充滿著憂郁

你輕聲問關于我們之間的故事

你會記得，一遍遍提起，像一個失落的孩子

起風了，而你的故事卻并沒有講完

煮人間

不要問我——

在這慘淡淡的人間還留下什么

我曾經對著冷月有過一段狂想：像嘴唇， 船或縹緲之音

到如今，除了虛無，還有什么不可蒸煮

煮我的故鄉，它變得模糊，最終消散……

煮時間之河，許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 的上校

煮山。煮水。煮天上的白云

煮白，把一種白煮成另一種白

煮靈魂，孤獨的慷慨赴死的哲人

記憶消散之際，沒有輪回，世界只有最初

煮能量，最初我們一無所有

煮光，所有，一切

創造物的孤獨移動在他最小的視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