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木
這一世,或許再也沒有
如此干凈的夜了
紅臉的小棗子,安睡在老樹上
腳下是扎著頭繩的玉米
螢火蟲飛起之后
最后一縷炊煙,消散在風里
月光就是在此時
落下來的,落在秋天的村莊上
比梨花的白柔潤,比星辰的光明亮
我在父親的目光里,畫下飛鳥
畫下城堡,畫下蒲公英和風鈴草
最后的邊緣部分,用從棉花中
抽出的芯,繞出平仄
讓起伏的歲月,溫暖如綢
之后在遠方,把這些
柔軟的念想,裁成衣裳
我站在山岡上,吟唱故鄉
高一聲,低一聲
聲聲不離銀白色的月光
我在歲月中不斷打撈自己
一不小心 便落入歲月中
一條河漫過的我身體
向東絕塵而去 我抓住它的尾巴
和一朵浪花一起
享受它帶給我的痛苦和快樂
整個過程 渺小比偉大更難駕馭
簡單比復雜更難消化
窗戶對面的樹冠上
我沒去過那里,但一些鳥類
抵達過——
初秋的搖籃,在獲得一次碧綠后
就離斑駁近了
鳥鳴,像一座鬧鐘
在我的臥室和書房外,嘀嘀嗒嗒
對于一天到晚的生活
我似乎,只鐘情于晚睡早起
但鳥鳴不是,有時
它們一聲尖厲的叫喚,直接將人
從一場睡夢里,拔出來
夜色那么黑,遠處的街心偶爾傳來
一陣輪轂摩擦的聲音
假如真正的生活,是一處沼澤遠赴另一處沼澤
那么,在鳥鳴的樹冠
誰能體會飛翔的意義,并非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