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口

君天

壺 口

一千座山倒下來

一萬匹馬沖下來

深淵? 總是猝不及防

別無選擇? 跳下去

義無反顧? 撲下去

一陣陣驚雷撕裂宇宙

粉身碎骨中氣象萬千

生死之間絕望的吶喊

化作壯麗的怒濤

輕揚的霧

突然斷裂的是這里的河床

時空沒有斷裂

歷史仍在延續

遠古的太陽依然照耀高原

悲吼的黃河大合唱告訴世界

一個民族是怎樣在犧牲中

絕處逢生

秦 腔

夜那么黑

你就是那黑得發亮的部分

天幕那么沉重

你就是那沉重猝然迸裂的地方

一腔高亢的吼

我的血熱了

一陣悲慟的哭

我的膽顫了

一絲凄涼的嘆

我的心碎了

愛恨交織的夢在哪里

血肉相連的人在哪里

汗水淚水泡軟的土地在哪里

回家的路在哪里

那無拘無束的聲音在哪里

那一聲就把心吼到了嗓子眼的

血氣? 膽氣? 豪氣

在哪里

有陽光的早晨

金的窗欞

銀的窗紙

白玉般的女人

端坐炕中央

一張透明的窗花

停落在一雙酥紅的掌上

一聲嬰啼

震落滿地鳥聲

鋪金灑銀的早晨

慌作一團

村莊的邊緣

我凝神屏息

如同握住了夢中的美酒

不敢松手

這樣的早晨

照亮我的一生

故鄉，在一片鳥鳴中醒來

我不得不起床了

鳥兒已叫成一片

鳥鳴已匯成一條河

把我漂起來了

不用睜眼? 我就知道

鳥鳴中是一個魔幻的早晨

陽光正從樹葉間稀里嘩啦掉下來

樹葉中魔般不停地變幻五顏六色

清涼的空氣里

牛糞和莊稼的味道空前活躍

我得小心翼翼地起身了

等我下了地

鳥兒才回到樹梢

張開嘴吸口空氣

又滿肚子都是鳥鳴

隴西，奔跑的水車

一頭牛，還有一頭驢

在追趕我的馬車

我的馬比它們跑得快

我的馬拉著一車水

拉著我冒煙的喉嚨

我看著那頭牛栽倒在地

那頭驢也慢慢栽倒在地

它們踩起的塵土很快落地

我的心一疼

我舔了一小口水

我不敢把水化作眼淚

硬梆梆的土圪垯路

我可憐的馬還在跑

它追趕的水車

在它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