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情的栽培

陳美

小時候讀過一篇課文，題目叫《自己去吧》。

小鴨說：“媽媽，您帶我去游泳好嗎？”媽媽說：“小溪的水不深，你自己去吧。”過了幾天，小鴨學會了游泳。

小鷹說：“媽媽，我想去山那邊看看，您帶我去好嗎？”媽媽說：“山那邊的風景很美，自己去看吧。”過了幾天，小鷹學會了飛翔。

那時候，只記得背誦、默寫、造句。長大后，經歷了一些事，特別是做了媽媽后，覺得這文章了不得，短短幾句話，就濃縮了我們民族代代相傳、生生不息的獨立自強的精神。

先說說兩個媽媽。她們對孩子說“自己去吧”的時候，是忐忑不安的，但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手。如今，有多少媽媽敢對孩子說“自己去吧”。

說真的，我是自愧弗如的。兒子讀高三的時候，和同學相約去三清山，我們不放心，試圖通過班主任加以阻止，老師一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讓我們最終決定讓他“自己去”，結果有驚無險。兒子大三時，和女朋友去印度做了八周的義工，我們稀里糊涂地同意了。就在他們活動結束行將回國時，遭遇了特大車禍。一個臺灣大學的男孩被甩出了車，送醫的路上，他在兒子的懷抱里停止了呼吸。他們簡單地處理了自己的外傷，就忙著聯系大使館、聯系家屬，還聯系了一個國際學生組織，處理善后問題。生死考驗，讓浙大、臺大、交大的幾個男孩成為了畢生的兄弟，也讓兒子收獲了堅貞的愛情。

雖然我的這一次放手驚心動魄，但能使我們坦然地看著兒子漸行漸穩。

所以說，鴨媽媽和鷹媽媽是了不起的，她們知道，手臂達不到的地方就把眼光放出去，眼光到不了的地方就把心放出去。

巨嬰不是天生的，寵著寵著，就成了巨嬰。搖籃邊舍不得放手的那個人難辭其咎。現在不讓他吃苦練就七十二變，以后誰來替他擋九九八十一難？

再說說小鴨、小鷹。他們不知道水有多深，山有多高，但他們都選擇了自己去，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這是需要勇氣的。流汗、流淚，甚至流血，但跨越了那水、那山，學會了游泳，學會了飛翔，領略到了別樣的風景。小鴨、小鷹都已不是原來的自己。

淺灘，練不出強勁的水手;溫室，長不出參天的大樹。一個人，能坦然無懼、游刃有余地面對生活的一切，他一定是經歷了風雨的試煉。相反，如果總是躲在大傘底下，不經歷風吹雨打，那么，他是不配有遼闊的遠方的。

所以，為人父母的，讓我們學學鴨媽媽和鷹媽媽，放手放心，是最好的愛;無微不至，是最大的傷害。

所以，為人子女的，讓我們學學小鴨、小鷹，對爸爸媽媽說，讓我自己去吧，畢竟成長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事。

不管大人還是孩子，我們都要懂得：磨礪，是最好的造就;磨礪，是最深情的栽培。

【原載《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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