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的形成條件

文 蘇啟明

《一品高升》

在中國的石雕藝術中，惠安南派石雕藝術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其融合了中西方文化以及閩南本土文化的優點，是集眾美之大成者。無論是富豪權貴還是儒家學士，不管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得意也好失意也罷，都能在惠安南派石雕藝術中找到精神寄托，再加上與建筑藝術的相映生輝，使得惠安南派石雕藝術更具實用性并備受人們推崇。但細究起來，惠安南派石雕藝術能有如今之盛景，與其獨特的自然人文條件是分不開的。

一、資源豐富且品質好

惠安地處福建，多為山地丘陵，石材資源豐富，且取材容易、成本也低廉，這是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發展的基礎條件。同時，由于土地資源稀缺，人們僅靠耕種本就難以滿足生活所需，再加上幾千年封建王朝中地主階級的殘酷剝削，使得人們生活更加艱難，不得不把營生的方向轉向石材，從而就地發展石雕藝術。

但中國石材豐富的地區并非惠安一處，而惠安南派石雕藝術能一躍成為中國石雕藝術的奇葩，還源于惠安當地的石材相對品質較好，被損壞率較低。例如，洛陽萬安橋、泉州東西塔、崇武古城等，在被保留下來的石雕作品中惠安南派石雕是首屈一指的，因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惠安南派石雕也被用于修建人民大會堂前面的石柱、毛主席紀念堂等，使得惠安南派石雕藝術名聲大噪，這些都得益于惠安當地價廉質優的石材資源。

二、環境安穩戰亂少

任何藝術的發展都需要以一個安全、穩定的社會環境為前提，如漢、唐、宋等，每逢治世便是藝術文化繁榮的高峰，即是此理。惠安屬于嶺南地區，自古為朝廷發配犯人之地，與其他戰略要沖相比并不具有很多優勢，因而長期以來朝廷對惠安一帶多采取懷柔政策，戰亂也甚少波及至此，只有明清時期的倭寇和收復臺灣等少數戰事發生。與朝代更迭的北方相比，惠安幾乎長期處于安穩的狀態，這使得石雕藝人不用頻繁遷徙避難，能夠長時間安居于此并靜下心來創作，從而將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發揚光大。

三、多方文化融合

首先是中國南北方文化的融合。受地域和歷史文化影響，中國北派石雕藝術多以豪邁狂放見長，而南派石雕則以細膩婉轉為多。惠安長期社會穩定，逐漸成為北方流民的避難之所，每逢戰亂便有不少中原人士遷徙于此，其中也不乏北派藝人，他們到此以后和南派藝人在長期磨合中逐漸交融，使南北方文化的精髓集中體現在惠安南派石雕作品中，成就了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的獨特魅力。

其次是中西方文化的融合。中國古代最大的港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泉州港就位于惠安一帶，因而惠安自古便是中西方經濟文化交流的必經之地，在長期和海外文化的碰撞交流中，惠安南派石雕便在潛移默化之中吸收了西方文化的精髓。盡管元代以后泉州港開始沒落，但長期以來的文化交流早已讓外來文化在惠安一帶扎根，其思想、特性、習慣早已被惠安人了然于心，哪些該融哪些該棄早已基本定型，并非一個港口的興衰所能阻隔。而值得一提的是，南派石雕藝人在吸收西方文化之時不是全盤吸收而是有選擇、有目的地與當地文化相融合，因此，惠安南派石雕作品既讓人耳目一新，又讓人樂于接受。

最后是與閩南本地文化的融合。中國每一地區都有其獨特之處，而閩南文化又是最具有開放性和接納性的地區文化之一，同時歷史悠久，長期生活在此地的石雕藝人受閩南文化熏陶，既能吸收接納外來文化，又能保留自身本土文化的特色，由此塑造了惠安南派石雕藝術一體多元的特性。

四、創作思路緊跟時代主題

一方面，惠安南派石雕藝術多付諸建筑之上，而中國人歷來便有建房造橋的執著和喜好，富貴了要置房產，祭祀時要有宗廟，受災時要祈福，如愿時要還愿……這些無一例外都需要以建筑為載體。因而惠安南派石雕藝術便緊跟這一潮流，開發創作與建筑相映生輝的柱、碑或石獅等，只要建筑不被損壞，那依附于建筑而存在的石雕自然也會長存，如此惠安南派石雕藝術得以在幾千年歷史風云中屹立不倒并長期延續下來，形成獨特的南派藝術風格。無論什么樣的藝術，只有存在和延續才有發展的可能。

另一方面，在創作思路和主題上，惠安南派石雕藝術始終把社會需求放在首位，并根據社會需求來調整創作思路和主題。例如，當科考盛行時，惠安南派石雕藝人便雕刻與科考相關的瑞獸、先賢大儒等，迎合天下士子的精神需求；而當道教文化盛行時，便吸收道教文化中尊崇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來創作，受到道教人士的推崇；對于佛教文化，則主動積極創作蓮花、佛陀、菩薩以及佛教小器皿等，滿足佛教中人祈福的需求。惠安南派石雕藝人從來不曾頑固守舊，只要市場有需求便按需創作。從經濟學理論來說，社會需求是生產發展永恒的內在動力，始終把社會需求放在第一位的惠安南派石雕藝術自然更易走進各個社會階層而愈發壯大。

五、教育傳承相對完善

在幾千年的發展傳承中，惠安南派石雕行業內部形成了一個相對較為完善的教育傳承體系。一般情況下，惠安南派石雕采取“一對一”或“一對多”師傅帶徒弟的方式進行教育傳承，通過口傳心授將其中的技藝精髓代代相傳。這種方式的最大好處是，由于徒弟完全由師傅來擇選，因而師傅往往會對徒弟進行技藝、品性等多方面的考察，確定可教時才會收其為徒，這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選人不慎而污染了整個行業的風氣，帶來不利影響。盡管這種教育傳承方式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教育成本也相對較高，卻保證了最終的教育質量，出師一人即成才一人，成才一人即可惠及整個行業。

此外，惠安南派石雕行業有別于其他流派的特殊優勢在于，他們十分注重藝人留名。如石匠張仲哥、梁秀山、張仕志、王益順等，都和他們的作品一同流傳于世。其他如商周青銅、秦漢雕塑、敦煌彩塑等，只知其璀璨卻很少知其何人所為。只要取之有道，立功立名乃正當追求，因此注重藝人留名不僅是刺激創作的源泉，更是彰顯了全社會對石雕藝人的尊重，有利于整個行業健康發展。

《忠肝義膽》

綜上所述，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的發展和壯大得益于其獨特的地域資源條件、穩定的社會環境和相對寬松的文化環境以及惠安南派石雕藝人代代相傳的技藝和創作技巧，現階段對它們進行研究可以找出其興盛的秘訣，進而繼承優良傳統，摒棄糟粕，可在最大程度上推動當前惠安南派石雕藝術繼續向前深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