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胭脂紅

游東山

我偏愛一座山裸露的部分

如同偏愛玫瑰帶刺的枝干

裸露的巖石、青松、塵土、墓地

一如裸露的山風

都讓我感受到了玫瑰刺手的快感

和生命的頑強與執念

我在這刺手的快感中

游完一座又一座的山峰

如同生命對我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審視

與洗禮

一夜胭脂紅

序：己亥豬年春夜，與友飲酒至深夜，醉不知事，

晨醒得詩，為一年來第一首詩，遂留序記之。

夜色不斷提升純度

我們喝酒，我們喝呀喝

沒有星星的夜空，酒水濺起的泡沫

讓我在恍惚中看到了自己

一些過去的事情像從未到來

我們不悼念任何人，也不關心全人類

不想你，也不想為喝酒找個理由

電話一響，湊在一起，我們用酒水洗刷時間

不談論托爾斯泰的書桌

也不說君特·格拉斯的煤球

歡聲笑語里，我們喝酒，與文學無關

打開電視，為深夜里的胭脂紅壯膽

靜夜如綢，我要喝下多少胭脂紅

才能感受到這夜的絲滑，要把自己

拔高多少個維度，才能聽懂

酒杯碰撞出的密語

我們喝酒，我們喝呀喝

這不是在和保羅·策蘭對著干

他遠在西歐陰暗潮濕的公墓里撥亮燈芯

燈光照見我的老友正在走向他

這本該是繼續喝酒的年代，我卻要

唱一首《死亡賦格曲》，讓夜色籠罩大地

為我渲染氛圍：此刻即永恒

那大地之下，該有一萬只螻蟻在構筑城堡

胭脂紅總是讓人傷感，那些逝去的歲月

如一粒粒滾石，從我的臉龐滾落

電視機的聲音越來越小，屏幕上

我們往昔的酒杯正在跌落，夜消逝在了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