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綠皮火車的悸動
已經時過境遷。不停地南下北上
你安靜地對飄逝的風景出神,迄今也無所頓悟
鳴笛就是喟嘆,抵達也是出發
無盡的道路,寄存了多少青山白骨
在這時就此別過
夕陽墜落的成色并不能點染形單影只的候鳥
你對隨身攜帶的慰藉如數家珍,一件件掏出來
在無眠的夜里聊以自渡現實的全部意義
南腔北調聲聲入耳,找不到一種言語
使你安適,呼喚如同讖語
鐵軌兩行,無盡的遠方,無數的人
你坐在速度上,想讓時光停一停
曙光微亮,你送我遠行
穿過這塊鄉里人搭上一生心血
伺候的橙木林。這是我不敢直視的土地
倘若另有一條路走出村莊
我會繞道而行
我趟過村口搖響了百年的溪流
再乘上鎮里的大巴,太陽光使得橙葉的露珠蒸發
猶如我欲哭無淚的時候
就到了省城,綠皮火車坐兩天兩夜
到達另一方同樣需要耕耘的水土
大學里的人工湖淺下去一截的時候
村口的溪水流得更響了
電話那頭你說橙子就要熟了
我在路邊攤買了一個還帶生澀的
切片浸入杯中,似乎看到了
沉落杯底的愛情
一九九四的春雪是一九九三年冬天下得過盛的
一九九四春天的門戶初開,塵上還埋著厚厚的雪
母親就決定把余生的雪景,寄存在北梆鎮了
她出嫁那天,白茫茫一片天地真干凈
置身風雪中的人,也被風雪迎接
一九九四年的冬天,母親在長夜露白之時
將我帶到世上。雪是怎么從天上下來的
現在我也沒弄明白,只記得麥蓋三床被
母親單薄的身體在煤油燈下哆嗦著縫衣補鞋
她不敢想到第二天,積雪封了幾尺寒門
米缸日漸深凹下去,今天下去一點,明天接著深下去
雪是下不完的,今年下了,明年接著下
下在整個北梆鎮,完整地下在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