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組詩（節選）

王童

穿越太陽

一

這莊嚴的瀚宇，

這天圣家族的中心。

萬物的主宰，眾生的判官，

諸神臣服在腳下，傳說連綿在羽衣中，

每一束折光旋轉出了群星的朝拜，

每一片亮色攪動起頂禮跪求，

自大狂燃燒在其中，

專橫的酋長套上神農氏的面具。

氫氦的分子噴吐出灼傷的毒焰，

45.7億年孕育出了天邊的首領。

瑪雅人用太陽石砌起圣殿，

光明的神廟矗立在五湖四海。

二

帝俊的悍妻建立了羲和國，

福玻斯將紫外線的詩畫涂抹在天庭。

詩人在頌歌，禾女在歡舞。

太陽能光板吸收著熱能，

雜交水稻沐浴著增產的普照，

海水里蒸騰出波涌的層疊。

巨人的腳步在頭頂踏響，

凌駕的坐轎從山巔抬過。

我們離不開它，我們渴求著它的恩賜。

羅盤的導航，方位的辨識，

愛情的分秒，生命的輪回。

勝利在凱歌聲中從東方升起。

三

它能吞噬掉地球，它可焚毀凈人類，

潮汐的引力將江河煮沸成流淌的泥石流。

它的外層在膨脹，它在釋放復仇的能量。

幾百萬公里的日冕刮起燃燒的太陽風，

色球層透視著熔巖的海洋，

經緯刻度上射出獵戶的火焰。

火星的落日在奧林帕斯的火山側，

地穴里的外星人要破土而出。

云遮住了它，雨屏蔽了它，

樹枝屋檐將它的輻射切斷。

我要換一方天，我欲改一片地，

我奔跑在大雪紛飛的黑夜中。

四

八月的日食在獅子座的怒吼中，

木曜日乙酉辰浮現在閃電旁。

阿波羅扭動著赫利俄斯的手臂，

阿波羅已登上太陽粒子吹下的月球。

尤金·帕克撐起焚天的遮陽傘，

1370℃的烈焰成哪吒的風火輪，

美猴王從烈焰中閃出照耀的火眼金睛。

穿越過那翻江倒海的磁場禁地，

阿基米德螺旋旋起了小步舞曲。

穿越那統治星系核聚的天體，

銀河泛波出零星的夜明珠，

上帝的骰子擲向彼岸。

五

穿破那流行肆虐的黑子病，

迷航的電離層、擾亂的生物鐘，

擴張的野心、氦閃的耀斑，

當代的后羿射落驕陽的蠻橫。

瘋狂的探測器在赤烏的風暴中穿行，

金星的引力撞擊出速度的倍數。

觸摸著你的容顏，撕去你的面紗，

你耀眼的刺青已被鉆石的水晶遮住，

你沸涌的堤壩圍聚著消夜的天鵝湖。

人來了，

人將奏響宇宙的強音，

人欲撥動太陽的時光。

天上的中軸線

那天他們從基地出發，

從天安門出發，

從中軸線乘神十一騰飛而去，

他們沿著那萬家燈火劃過了一道彩虹。

天上的中軸線群星璀璨萬仙起舞，

天上的大柵欄與前門大街人聲鼎沸。

群神在匯聚歡會，

千魂在顯靈高歌。

從仙女星座到麒麟辰軌，

私奔的恒娥，

叛逆的齊天大圣，

王母娘娘的酒缸掀它個底朝天！

痛飲吧！

這中國神話續篇的瓊漿。

抃風舞潤吧！

這余音裊裊的華夏風笛。

嫦娥已不再寂寞，

她有了自己的近鄰，

她找到了失散的父兄。

這新的門牌叫天宮二號。

這家就在天宇廟堂中軸線的盡頭，

這家與碧霞的繡房為鄰，

這家已出入了眾多關里關外的兒女。

這天上的街市，

迎來期盼千年萬年的河南與河北老鄉。

這天上的中軸線連接到了永定門和故宮的坐標上，

我們喚響了天籟之音，

我們乘上天馬牽引的戰車。

正是從那一刻起，

我們撕碎了皇帝的詔書，

我們推翻了宙斯的統治，

我們唱著自由之歌，

翱翔到了九天之上。

這光年沿射的中軸線，

把銀河系與黑洞彼方的漩渦星系環繞在了一起。

這里有祖沖之張衡與郭守敬的名片，

這里還有一顆錢學森星，

還有飄蕩在暗物質與宇宙塵間的眾多華夏英魂。

我們的神州穿破大氣層旋轉著回來了，

你看到了長城，

你見到了景山，

你在長安大街滑翔著。

你帶回了天上瑞蚨祥的帽子，

你把全聚德的烤鴨送進了太上老君的火爐，

這是2016年9月15日22時04分09秒的熱戀；

這是充滿人間愛意的飛天長吻。

天上的前門大街旁：

情侶在散步，

夫妻在對歌，

航天員為妻吹響了口琴，

敦煌中的飛天壁畫砌上了月墻，

研究室的女杰計算出了火星的軌跡。

到中軸線上去走一走吧，

到天上的鬧市去逛一逛吧。

你來了，

我也來了，

月亮映照著我們的臉，

宇宙重生著我們的生命，

天上的中軸線離我們，

很近很近。

掀起嫦娥的蓋頭來

一

方塊的幕墻推開太空之窗，

玉兔蹦跳著迎來她的公主。

公主在中繼星的鵲橋上飄然而至，

羞花閉月轉過姝美的容顏。

嫦娥號專列快軌上飛奔。

快軌越過萊布尼茨山峰，

快軌沿鵲橋穿行波滔起伏的海，

雨海、濕海、云海，

億萬年的分離今要重續姻緣，

地心引力，醒純真的愛情。

艾特肯盆地播下生命的火種，

火種里要煲土豆燒牛肉，

盆地中要建天府之國。

望穿了雙眼，

期盼了萬年。

我是李賀坐地日行的子孫，

我為巡天遙看的悟空。

我在暗夜中降落進龍宮。

嬋娟揭去蓋頭，

玉盤顯出紫珠。

二

千年的神話在庭院中走來，

萬載的暗夜從深空里揭開。

太陰間醞釀出屠蘇酒，

媚娘傳遞來新年賀卡。

今夜的愛情充溢在廣寒宮，

今宵的蜜意在秋湖邊蕩漾。

你是西河的吳剛，

你已被解除了伐木的苦役。

群山海上明鏡懸空，明鏡照透天涯海角，

反耀從日光里噴射月橋。

我的心在盈虧圓缺中奔跳，

我的情因嫦娥的哀樂波涌翻卷。

繞月的導軌牽動著我苦戀的追夢。

我愛你，嫦娥，

我想同你一起私奔，

我想約你攜手飄去。

阿波羅已打前站，

混血的阿爾忒彌斯接生了我，

輝夜姬讓我去跨國之戀。

三

我是人類的創造，

我是日月的組合體。

陰陽讓我朝夕相處，

相戀在拜月亭間。

拜月亭已騰空躍上環形山，

靜夜思在庭臺樓閣前暢想無邊。

我熾烈拖拽著燃燒的火焰，

我的愛系在繁星之中。

嫦娥從繁星中飄來，

嫦娥拋下了檀香絲扇。

絲扇搖來輕風，

月面吹起鴿哨。

東經177.6度、南緯45.5度，

我降落在陶淵明的田園。

窗簾讓我揭開，竹樓浮出月色，

同位素放射出原子質變。

你迎著我，我癡戀著你，

我在傳說中游歷天穹。

我滑行至你神秘的背影里，

我漫步在寧靜海的和諧灣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