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子

高 君

野薔薇

并沒有看到我所熟悉的薔薇花

依稀記得往年這時

她們爬上院墻黑色的鐵柵欄

像一群不諳世事的村姑

粉嫩的臉上抑制不住興奮與羞澀

現在，一種莫名的悵然襲來

仿佛一盆冷雨，灑滿全身

我看到院墻的低處，薔薇的枝干

被攔腰斬斷，因為貧窮

她們無血可流，只有煞白的汁液

被風一遍遍吹干

諾大的城市，一群野薔薇的命運

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們的愛情，有不可測的險境

這個春天是寂寞的

早晨的雪，中午就融化了

這是入春后的第二場

獨自走在荒蕪的陌上，春天的寂寞

還在加深

也許還有第三場、第四場，也許不會有了

誰知道呢！不管有沒有

更多的雪，都是要走下去的

道路泥濘，陽光刺眼

在一個土坡前，春天的腦門亮了

幾棵平日里不起眼的桃樹、梨樹、杏樹

猶如鳳凰展開羽翼

一改往日的低調、含蓄，于空曠的天地間

如圣潔燦爛的天使，忠誠勤勞的子民

把寂寞的春天，高舉過頭頂

影子

一枚枯荷，巧妙地借力于

燈光的弱點

創造出另一個自己

在黑與白的明爭暗斗中

被確認并取得

旁觀者清的效果

人們贊嘆，人們羨慕，人們

崇拜……影子持續地

掏出黑暗中的星光

一枚死去的荷葉，在黑暗中

把自己點成一盞燈

消毒液

下雨的時候，天空沉下來

天空思索的樣子

像灰色的畫布

雨水從畫布里

漏下來，擰出來，潑下來……

我喜歡雨

落在傘上又濺到身上

氣溫不斷攀升的塵世

彌漫著霉味的灰塵

雨水為我

送來新鮮的消毒液

良宵

暗紅色佳釀托起

夜晚的燈火

高腳杯里，它們一次次

被修剪，收割

這個過程是緩慢的

偶有浪花濺起

無論激越或緩慢，都是這個夜晚

美人眸子里的月光

春風醉了，你扶著她

一路搖搖晃晃

路遇環衛工人清掃垃圾

路邊綠化帶里

兩個環衛工在彎腰干活

橙紅色環衛服像春天的花瓣

經過他們時，我發現

被收拾的，是去年的枯葉

這些去年春天出生的葉子

今年這時候

成為垃圾、城市的皮膚病

因為生錯了地方

它們返回泥土的路也被封了

樹上剛發出的新葉

有著童貞般活潑的笑臉

它們，儼然已是春天的一分子

但我卻觸景生情

一想到明年，就心生悲涼

與我，是哪一片葉子

去往哪個季節

每一朵牡丹花都是高舉的火把

不得不說，她走得太慢

比起迎春、梨花，她更像鴕鳥

當她碎步趕來

亮起火把，春天已經很深

她喜歡這樣的緩慢，這過程

讓她更完美，強大

當她盛裝出場，所有的花

因羞愧而落荒而逃

從四面八方前來仰慕她芳容

的人們，面帶羞愧

借助她的火焰，照亮了自己

這不早不晚的時日，與往年

恰好一致，是上帝之手

完美的杰作。只是圍觀者換了

新人，火焰屬于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