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名碑注譯
——韓仁銘

□ 滕西奇

【概述】

《韓仁銘》，額題篆書《漢循吏故聞喜長韓仁銘》。循吏，指奉職守法的官吏。“銘”，是古代銘刻于碑版或器物上的文字，或用以稱述生平功德，或用以鑒戒后來，遂成為一種文體。

《韓仁銘》刻于東漢靈帝熹平四年（公元175年）十一月。金哀宗正大五年（公元1228年，南宋紹定元年），滎陽令（今河南省滎陽市）李天翼行縣（巡視），發地得之，令石匠王福立于滎陽縣署。清康熙年間，此碑曾一度佚失，后又被發現，移至滎陽縣署，現存河南省滎陽市第六中學內。

碑主韓仁，擔任聞喜縣縣長，刑政得中，遷槐里令，憾除書（任官文書）未到而卒。司隸校尉憫其短命，下書河南尹，遣吏祠以少牢，豎石以旌其美德。所以，牛運震《金石圖》中曰：“此其移下河南尹之令牒也。”碑文贊揚韓仁以禮治縣，刑政適中，功績卓異，是奉職守法的優秀官吏。

《韓仁銘》碑石右下角殘損較重，現存上截高228厘米，寬125厘米；碑文隸書8行，每行18～19字。此碑書法法度森嚴，左規右矩，立漢碑風范之類；用筆方圓兼備，提按分明，波磔峻爽；線條凝練，剛中寓柔，挺拔中見飄逸；結體工整寬疏，舒展宏闊；意態清新古雅，寬博大方，平實中見生動，樸素中見變化，為漢代隸書成熟期的代表作之一。

清代楊守敬評其：“清勁秀逸，無一筆塵俗氣，品格當在《百石卒史》之上。”康有為《廣藝舟雙楫》中曰：此碑書法“以疏秀勝，殆蔡有鄰之所祖”。當代學者侯鏡昶在《書學論集·東漢分書流派評述》中把漢碑隸書風格分為14類，《韓仁銘》屬于纖勁類。

【碑 文】

說明：□，表示殘缺字；（），表示殘缺字據文意補之；〔 〕，表示異體字以現代規范寫法改之。

《韓仁銘》拓片 東漢

熹平四年〔1〕，十一月甲子朔，廿二日乙酉，司隸（校）（尉）〔2〕，（下）河南尹〔3〕：“校尉空〔暗〕〔4〕，典統非任〔5〕，素無績勛〔6〕，宣善□ □〔7〕，仁前在聞〔喜〕〔8〕，經國以禮〔9〕，刑政得中〔10〕，有子產君子□〔11〕。”（校）尉表上〔12〕，遷槐里令〔13〕。除書未到〔14〕，〔不〕〔幸〕〔短〕命，喪身為□。祀則祀之〔15〕，王制之禮也。書到〔16〕，郡遣吏以少牢祠〔17〕。□勒異行〔18〕，勖厲清惠〔19〕，以旌其美〔20〕。豎石訖成〔21〕，表言〔22〕，如律（令）。十一月廿二日乙酉，河南尹君丞〔23〕，謂京寫□ □，墳道頭訖成〔24〕，表言，會月卅日〔25〕，如律令〔26〕。

【注 釋】

〔1〕熹平四年：公元175年。熹平，東漢靈帝年號。

〔2〕司隸（校）（尉）：官名，漢武帝置司隸校尉，領兵一千二百人，捕巫蠱，督察大奸猾。后罷其兵，改察河南、河內、河東、弘農、京兆、馮翊、扶風七郡。比二千石。

〔3〕（下）河南尹：下書給河南尹。《后漢書·郡國志》：“河南尹一人，主京都，特奉朝請……”河南尹，秩中二千石。

〔4〕空〔暗〕：空放粗疏，處事不明。

〔5〕典統非任：掌管統率不稱其職。典統：掌管統率。典：主事。統：總理。非任：非才。

〔6〕素無績勛：一向無功績。以上三句系司隸校尉自謙之詞。

〔7〕宣善：宣揚善良（善舉）。

〔8〕仁前在聞〔喜〕:韓仁任聞喜長時。聞〔喜〕：漢代設聞喜縣，屬司隸校尉部河東郡，在今山西省西南部。

〔9〕經國以禮：以禮治縣。

〔10〕刑政得中：賞罰適當。

〔11〕子產：春秋時鄭國大夫，后為相。因其居東里，故又稱東里子產。治鄭二十六年，有功績。子產死，鄭人大悲。

〔12〕（校）尉表上：司隸校尉奏請朝廷。

〔13〕遷槐里令：遷官槐里縣縣令。漢代，一縣滿萬戶，縣長官稱令，不滿萬戶稱長。槐里：屬右扶風郡，在今陜西省興平市東南。

〔14〕除書未到：韓仁由聞喜長遷槐里令的任命書未到。除書，此處指任官文書。

〔15〕祀則祀之：按祭祀規則進行祭祀。

〔16〕書到：司隸校尉下河南尹的公文到達。書：文書，公文。

〔17〕郡遣吏以少牢祠：河南尹派遣佐吏以少牢祭祀韓仁。少牢：古代用豕和羊祭祀。祭祀時并用豕、牛、羊三牲叫太牢。

〔18〕勒異行：鐫刻其卓異的行為。勒：刻。

〔19〕勖厲清惠：勉勵清廉仁惠之人。勖厲：勖勵、勖勉、勉勵。

〔20〕以旌其美：用來彰明其美德。

〔21〕豎石訖成：指碑石立好。訖：完畢。

〔22〕表言：竣工后向官府上表報告。表：漢制，下言于上，分章、奏、表、駁義四種。此處指河南尹向司隸校尉上表。

〔23〕君丞：《百官志》中有“尹下丞一人”語，此處當為河南尹之佐吏。

〔24〕道頭：路口、路邊。

〔25〕會月：當月、本月。

〔26〕如律令：漢代公文慣用語，意思是凡此公文未提到的事，一律按原定規章辦理。

【譯 文】

熹平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司隸校尉下書河南尹：“校尉空放粗疏，掌管統率不稱其職，一向沒有功績。宣揚賢良……韓仁任聞喜縣縣長期間，以禮治縣，賞罰適中，有鄭國大夫子產的美譽。”司隸校尉奏請朝廷，將韓仁升任槐里縣縣令。可惜任命文書未到，不幸早逝，喪身幽間。

按祭祀規定進行祭祀，這是王朝的禮節。司隸校尉公文到達，河南尹安排官員以豕和羊進行祭祀。立碑鐫刻其卓異的功績，勉勵其清廉仁惠的行為，表彰其美德。竣工后上表報告。未盡事宜按已定規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