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東

心愿 (局部) 周永紅 油畫 2020年
那么多面孔,陷入魔法之術,在沉默在驚悚在惶恐在哀傷在絕望在憤怒在吶喊。
那么多頭顱,邂逅虛幻之境,在靜止在晃動在掙扎在漂浮在起伏在沉溺在顫抖。
那么多身體,遭遇現實之妄,在隱忍在隔絕在藏匿在禁錮在跌宕在彌留在消逝。
更多的身姿,為一個春天逆行,在寬恕在奔忙在沖鋒在阻擊在抗衡在探究在挺立。
那么多苦難的花朵,為迎迓一個不平凡的時節,在含苞在吐蕊在綻放在盛開在招展在爛漫在燃燒。
他們呈現、清晰、放大,又緘默、淡化、消失,我仿佛正在陷入一個個真實的夢境。
春已深。春風打開浩蕩的蒼穹,救贖著遼闊起伏的人間。
選擇沉默,是竭力把不平靜的內心抑制在一條可控的水平線。不盲從,不趕赴;不揚歌,不諍言;不抵抗,不拒絕。
沉默可以是另一種深刻的表達。
從一個剛剛發軔的春天觀世態,察人意;從一波波迅捷的資訊中辨真相,悟偽善。在陰晦時光透露的一束束光明里,體會倍加珍貴的人間溫暖。
不是為了避越險灘、漩渦而選擇沉默,不是為了茍活、忍耐而放棄嘶吼。
我們都懂得沉默。
個體的沉默和集體的緘默足以構成另一種喧囂。
嶙峋的暗礁深藏、平行或高聳于湍流,就像此刻的聲音,在水平線上起伏——沉默有著最深重的吶喊。
如果是一枚凋零的葉,一朵枯萎的花,一縷消逝的風,一絲隱匿的雨水,它們就足夠幸運——它們都奔赴在可知的往生路上。
而遠去的那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逝的那些人,帶著對生的渴求卻不得不赴死的那群人
用盡了和平年代里的恐懼、痛苦、悲憤、絕望。
在天亮之前,在光明普照之前,在墜入絕望的深淵之前,他們的翅膀最終無法逃離這場殘忍的風暴。
我寫不出痛苦,所有的苦難都變得虛無。
我只能把最好的愿景,獻給他們——
一滴苦澀的淚水,可能就是無法回頭的那個人。
一條破冰的江河,可能就是風雪放逐的那些人。
一束暴烈的陽光,可能就是被春風吹散的那群人。
所有的痛苦開始緩解。
十萬雷霆都將打開。除了黑夜,四面八方的等待都將殊途同歸。
所有的惶惑正在流散。
一朵花已足夠打開一個沉湎于想象的春天。除了落葉,所有的春水正流經我們。
所有的沉默都將開出爛漫。
遠處的櫻花,近處的玉蘭,包括中間那些無法清算的生死。
所有的愉悅都將復蘇。
凜凜刀鋒上有命運的另一面,除了收割的銳利,還有閃耀的溫柔。
所有的閃電都會聚集。
回到風霜雪雨,回到日月星辰?;氐襟艋鹫找墓爬洗蟮亍?/p>
在陽光下寫詩。每一個字都從金色的柵欄涌出,沉甸渾潤的光暈,讓陽光更加明媚。
出門放風的人,可能是一個詩人,也可能是一個健康的天使。
他們看得見陽光另一面隱藏的陰影。
春風過了千年,都有古老的出處。
而春水是赴死的亡靈安靜的淚水,經過石頭,樹木,大地。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不可能寫下所有的細節。時間已不多了,人間的善惡從未了結。
而我只是興之所致,把一些詞語安放在恰當的位置。
另一條小徑鋪滿新芽,蓓蕾。
令人歡欣的氣息將為你帶來一場愛。
下午的黃金,因一再的爛漫而伸手可及。
夕陽在春風里消失。消逝的還有隨春風走散的人。
它們為我劃出晝夜、黑白的界限。
唯一的刀光,帶著被春風麻醉的沉重。
每一個切面,都散落著無數沉落的翅膀。
在黃金里隱匿的暗影,白銀中閃耀的蓓蕾,在黃金與白銀之間燃燒的春水。順著凜冽的春風,微弱的光影,順著不舍的眼睛,順著起伏的蒼茫。
帶著淚水,哭泣、懺悔和悲愴,復活出一顆顆春寒料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