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鴿子（組詩）

□馬青虹

漓江

我無法在夜色中翻閱你

龐大世界的碎片將我們擠壓在一起

孤獨從你的體內生出嫩芽

你喊啞了嗓子

卻沒有人在江的對岸呼應

山與水的靈秀是你的軀體

我將他們劃撥成兩部分

獨處的青石與天氣的嬗變

竹筏難以為繼的漂泊

給我以最深切的安慰

預言家

在喧鬧的啤酒廣場

我們隔著一盤胡豆對坐

一切都由她主導

從小酌到豪飲

小杯換成了大杯

在喝完三瓶酒以后

我在她的臉上察覺到了

雨季來臨的前兆

我斜躺在椅子上

向著身后舉起酒杯

將半杯啤酒一飲而盡

夜曲

始終有一雙眼睛

隔著這淺薄的夜色

注視著一面墻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

墻體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中

裂開一道道傷口

每一道都有自己的性格

每一道都有獨特的姓氏

我側身在床板上滑動

謬誤的累積使我

內心的傷口遲遲不肯結痂

廣場上的鴿子

成群結隊的白色

孤獨被擁擠著深入人群

今天的風透著涼意

盛開的花和人都顯得凜冽

一首歌在街對岸反復垂釣

紅色的嘴唇和根鞋

深夜游蕩在河堤上的少年

永遠流淌著的江水

它們將鐵椅磨損

變成那些內心裸露的銹斑

緊貼著我的身體

朋友圈

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

就是從枕頭邊拿過手機

看一看那些醒得比我早的人

在生活里行走或者在鏈接之外裝酷

通常在這個時間點我能看到的

都是比我生得早的人

而比我生得晚的

大都在我睡覺前一掃而過

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夜生活

早上偶爾能讀到一兩篇

令我想要沖進書房寫作

或者有失風雅破口大罵的文章

晚上最多也就是晚上的樣子

躁動的身體和輾轉反側的燈光

菜園里的父親

我摸著自己蕪雜的頭發

那些虛無在野外生長

攀爬到二十四樓的窗戶

我死去的父親如同一塊石頭

生前從來不進菜園

如今卻安靜地在菜園里

陪伴著他的父親

“我感覺爸爸成佛了”

弟弟醉酒后這樣說

沒有人記得他死去

就像沒有人記得他來過一樣

上午的陽光

太陽仍舊穿透古城墻

時間的灰塵在光束中

平靜地漂浮

書柜上的經典

每日都不斷更新著

也重復著

緊貼書脊的書簽

見證著常有與常無

我時常閱讀同一本書籍

卻不常夢見同一個人

我知道當太陽照常升起

我們仍要看見

愛的原點

山體靈秀的身形

你模糊的輪廓

讓我感到美麗而危險的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