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運取消的一年回憶體育留學史（二）

張影 劉薇禛平 李陽

體育的建設，從意識覺醒開始。

19世紀末20世紀初，各類運動會在世界范圍內興起，足球、網球等項目也已經初具規模，體育比賽中的競爭，也被人視作國與國之間的比拼。這股風潮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中國。

在最初留學國外學習體育專業的那批人身后，又有更多人追隨他們的腳步前往其他國家學習近現代體育理論和技能，不少人還在各級各類比賽中取得了優秀的成績。盡管近現代中國在國力上難以與歐美列強相比較，但體育方面的事業仍在幾代人的不斷努力下，艱難卻堅定地向前發展，并加入了世界潮流。

從教會學校到運動會

教會學校作為特殊時代的產物，在近代中國的體育事業發展方面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積極作用。作為將西方近代體育文化和技術引入中國的媒介，教會學校讓學生們接觸到世界體育文化，體會到世界體育的發展趨勢，領悟到體育對國民素質的重要性，并以此促進了清末民初學生們遠赴海外學習體育專業的熱情。在他們學習的過程中，教會學校為他們打下的基礎在客觀上起到了一定作 用。

同時，教會學校也在一定范圍內為更多人展現出近現代體育的面貌，推動了各種體育活動在國內的推廣。

1879年，基督教會在上海設立了圣約翰大學（St. John's University），這是教會在中國創立的較為著名的大學之一。這所大學管理嚴格，有各種體育活動和社團，提升了學生們參與體育活動的熱情和積極性。

圣約翰大學的第一屆運動會在1890年5月舉行，這屆運動會以田徑為主，是中國最早的運動會。1898年，圣約翰大學成立了體育會，負責組織學校內的各項體育活動，如田徑、足球、網球、棒球、籃球等，并選派學生參加遠東運動會、全國運動會等大型體育盛 會。

1898年，圣約翰大學獲得兩江總督劉坤一贈送的200支槍，此后每周組織學生進行操練，是中國最早對學生實行軍訓的大學;1901年成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支正式的足球隊。大學的足球隊經常與上海各球隊比賽，收獲了不小的名氣。

1919年圣約翰大學成立40周年之際，校友和學生捐建的中國第一座現代大學體育館“顧斐德紀念體育室”落成啟用，以此紀念大學體育運動發起者之一英籍教授顧斐德;1920年6月9日，上海基督教青年會邀請圣約翰大學游泳隊至該會泳池參加游泳比賽，這是上海歷史上的第一次游泳比賽。

由美國圣公會于1871年創辦的華中大學，對體育文化傳播和體育意識的培養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1906年 4 月21日，華中大學學生軍訓隊就在武漢大街上列隊進行長途行軍，進行了列隊、軍操表演，引起了當地人的興趣。

留學歐美 為國爭光的留學生們

春田學院（Springfield College）位于美國馬薩諸塞州，創辦于1885年，是美國以體育專業著稱的高等院校，1890年，學校建立了與國際基督教青年協會密切相關的合作關系，中國有不少留學生在這所學院進修體育專業。

1891年12月21日，春田學院體育教師詹姆斯·奈史密斯博士（James Naismith）發明了籃球這項運動，1892年1月25日在《訓練學校研究報告集》上第一次公開介紹“籃球”，不久，籃球被列為體育大綱的重要內容，在各地迅速展開。1895 年，籃球通過基督教青年會傳入中國。董守義、舒鴻和宋君復都曾跟從奈史密斯博士學習。

董守義在1923年5月到美國春田學院學習體育，曾擔任學院網球隊隊長，橄欖球代表隊中鋒以及作為成員之一，幫助學院奪得了棒球賽的冠軍。回國之后，他先后受聘于10多所高校，為中國培養了一大批體育人才。1927年，他還總結國內外籃球運動的進展情況，撰寫了我國第一本籃球專著《籃球術》， 1928年修訂、更名為《籃球》。新中國成立后，他還先后擔任國家體委副主任、中國奧委會副主席等職務。在我國進軍奧運會的路程中，他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馬約翰在1919—1920年與1925年—1926年兩次赴美國春田學院進修體育，是學校足球、網球、棒球等各類運動隊的主力，1936年還擔任中國代表團田徑隊總教練，參加了在柏林舉行的第十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他曾發表過論文《中國拳術入門》，首次把“形意拳”介紹到西方世界，還試圖將現代拳術與中國傳統武術結合起來，創造一種全新的防身技術。馬約翰創立過不同形式的徒手操數百套，并寫作《體育運動的遷移價值》《我們對體育應有的認識》等論著。1954年起，他任中國田徑協會主席，中華全國體育總會副主席、主席。

舒鴻在春田學院學習籃球規則和裁判法，畢業后又進修了克拉克大學的衛生學碩士學位。1936 年，他以中國男子籃球隊助理教練和裁判員的雙重身份隨團參加第十一屆柏林奧運會，還擔任了決賽裁判，這是中國第一位國際級裁判。

宋君復則是在1916留學美國，1922年回國后在上海滬江大學、沈陽東北大學、山東大學、四川大學等高校任體育教授。1929年，他編寫了中國最早的體育原理專著《體育原理》。1932年，他作為中國體育代表團教練，帶領劉長春參加了第十屆奧運會，后來又參加了第十一、十四屆奧運。新中國成立后，宋君復繼續在體育領域發光發熱，任北京師范大學體育系教授、北京體育學院副院長。1933年7月落成的青島體育場，就是參考宋君復提供的美國洛杉磯體育場圖后設計而成。

袁浚1930年前往德國柏林體育學院學習軍事體育，后轉入德國國家警察體育學校游泳班專攻游泳，在德國學習期間，他在國家級別的游泳考試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成為了德國國家游泳教員聯合會和游泳救生會的會員。

程登科在1929年考入德國柏林國立體育大學，在三年留學時光中，他把中國式的健身體操《八段錦》介紹給該校副校長、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組織委員會主席卡爾·迪姆，并被卡爾·迪姆收入《世界各國體操》一書中。回國后，他多次擔任高校體育教授，1980年，他還被聘為中華全國體育總會文史資料編審委員會委員。

被人稱為“中國奧運之父”的留美學生王正廷，也為我國的體育事業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1911年留學歸國后，他參與發起了遠東體育協會，協會決定每兩年在東亞各國舉行遠東運動會。1915年，第二屆遠東運動會在上海舉行。由于當時民國政府無暇顧及，王正廷竭盡全力四處籌資，通過各種途徑借上海虹口娛樂場作為運動會舉辦場所。除第二屆外，他還擔任了第五、第八屆遠東運動會的會長。

王正廷在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1935年創辦的《體育季刊》的發刊詞中寫道：“當視體育為強健身心之常經，當視體育為振興民族之正軌。”他認為舉辦運動會是激發國民興趣，促進體育思想傳播的正途，“興邦與救國絕非一人所能負其責，而世界之物質文明，導致人類身體有逐漸衰落之趨勢，長此以往，民族之前途何堪設想，為提倡體育，舉行運動會為最佳良方。”

1922年，經當時國際奧委會主席古柏坦推薦，在巴黎召開的國際奧委會第二十屆年會上，王正廷被推舉為國際奧委會委員，他是中國第一位國際奧委會委員。國際奧委會還正式承認王正廷領導的“中華業余運動聯合會 ”為其會員，將中國納入國際奧運會的體系之中。

巾幗不讓須眉——女子體育的發展

清末民初，隨著解放女子的思想逐步傳播，女性邁出國門留學的人數逐年增長，體育領域中也涌現了一些優秀的女留學生。據統計，1903—1963年出國180位體育留學生中，有47 位女性，約占到體育留學生總人數的26.11%，雖然人數不多，但以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物質條件而言，這個比例已經不算太低。其中，馬心儀、張匯蘭、盧惠卿等人都獲得了博士學位，張匯蘭是我國第一位體育專業博士。

這些女性體育留學生不僅不斷提升自身，還將熱情投入到了女性體育活動推廣中去。1906年赴美留學的陳英梅，在1913年獲得美國韋爾斯利學院的體育學士學位后，曾同時兼任7所女子學校的體育課，為推動女子體育的發展，維持學校課程教學，她還捐獻出自己多年積蓄作為學生的獎學金。高梓1923年高梓畢業回國后，將西方現代體育理念融入教學之中，最先在國內創設運動生理學、心理學等專業課程。張匯蘭則帶領學生進行韻律操和墊上運動等項目，在南京中央大學任教時，她禁止女生穿著高跟鞋和旗袍上體育課，要求改穿平底鞋、白襯衫和黑燈籠褲，讓當時的女性體育活動面目為之改變一新。

張匯蘭和高梓在出國留學后，不斷呼吁女性需要解放，讓全國婦女同胞接受體育思想，有參與體育活動的機會，在張匯蘭1929年刊登在《體育雜志》上的《女子體育普及之我見》一文中，就指出體育為教育的一環，是補智育、德育和社會教育之不足的一種教育;高梓1937年的文章《中國女子體育問題》中也提到應當“予每個人以相當之機會，在德智體群方面。有圓滿之發展，使成強健之國 民”。

這種思想一方面是反對傳統禮教的束縛，特別是纏足等病態審美對女性生理和心理的摧殘，另一方面也強調了女性全面發展對社會進步的重要性，對整個近代中國社會沖破禮教傳統有著積極的作用。

同時，一些留學歸國的男性也認識到女性參與體育對提升國民素質的重要性，如上一篇中提到的徐一冰提出“女子為國民之母，欲強國民，更不能不謀女子之體育”思想;1932年郝更生擔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體育督學時，同吳蘊瑞、袁敦禮等人共同起草《國民體育實施方案》，促進了當時女子體育的發展。同年，張匯蘭受邀為體育方案整理委員，在會上，她提出女子體育應該依據女子身心所能及的范圍而規定，不能以男性眼光為準，并安排女性作為體育訓練員。

袁浚從德國留學歸來后，在李四光夫人許淑彬的支持下，在武漢大學開創了女子游泳項目，引發一時轟動，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封建保守觀念;程登科則在中央大學女生群體中開設了墊上運動和器械體操，吸引了許多女學生參與運動項目，許多學校也紛紛開展體操課程。在當時的社會風氣下，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殊為不易，在這一批人的不懈努力下，民國時期的女子體育項目逐漸完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