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

崔立

下午，萬山給沈雷打了個電話：“出去走走？”沈雷欣喜若狂，說：“好啊好啊，我馬上來。”

眼前是一個偌大的垃圾堆場，未來，這里將建成本市最大的垃圾處理基地，并配上一系列的綠化配套，相得益彰。這也是今年市里重要的優(yōu)化環(huán)境的項目之一。這個項目，萬山在負責。萬山是局長，沈雷就是為這個項目而來。

萬山說：“看看，這里怎么樣？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說說嗎？”

沈雷臉上稍有為難，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說：“其實規(guī)劃和想法，還不就是你老兄一句話的事兒嘛。到時，你說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萬山?jīng)]吭聲，繼續(xù)往前走，沈雷亦步亦隨。萬山說：“還記得大學時，咱說過的話兒嗎？咱們是兄弟，咱要互相幫襯，決不互相拆臺。”沈雷臉稍凝重，沒說什么。萬山忽然停住了步，看著沈雷，說：“如果說，我讓你退出這個項目的競標，你同意嗎？”沈雷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么？”他臉憋得通紅，喉嚨處青筋綻出，口袋里原本準備好的銀行卡，也沒有掏出來。萬山的眼睛一直在盯視著沈雷的口袋。這么多年的同學、哥們，這點小心思早就看明白了。

那一天，萬山路過沈雷的城市，給他打電話，說：“我來你的城市了，出去走走？”幾秒的冷寂。萬山說：“你不會這么小氣吧？哈哈。”沈雷聲音低沉地說：“馬上到。”

人行步道上，萬山走在前，沈雷走在后。沈雷刻意保持著和萬山的距離。萬山停下來，笑著說：“怎么，還生我的氣哪？”沈雷酸酸的聲音：“你萬大局長，誰敢生你的氣呢！”萬山從身上掏出一包煙，從里面掏出一支，遞給沈雷，又摸出一支，兩根手指夾著。萬山有一些年沒有抽煙了。萬山點了煙，吸了一口，馬上咳個不停，臉和脖頸都咳到通紅。沈雷吸了一口煙，又瀟灑地吐了個大大的煙圈，煙圈慢慢幻化成一團煙霧散去。沈雷說：“你說你這人，不會抽煙，你就不要抽嘛！”

萬山說：“還記得大學時，你偷偷抽煙嗎？剛好老師來檢查，你來不及摁掉，想也沒想，就把煙塞進了被窩里。后來被窩里就冒煙了。”

沈雷呵呵笑著，又吸了一口煙。

萬山又說：“還生我的氣嗎？”

沈雷說：“你說呢？！”

萬山笑了，拍拍沈雷的肩。

又一天，是沈雷給萬山打的電話，說：“我到你樓下了，出去走走？”萬山說：“好。”沈雷的車在樓下，萬山坐了進去。車子在馬路上開了一會，在一處院子外停了下來。

那是一處現(xiàn)代化的樓宇，樓宇之間，種了許多高大的樹木，地上鋪了草坪，郁郁蔥蔥的，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往里面看，有許多堆得高高的垃圾，隱約能聽見機器的轟鳴聲，若不認真細聽，還真聽不真切。

這里，就是多年前，沈雷后來并未承接的垃圾處理基地項目。

沈雷說：“真美。”

萬山笑笑，說：“美嗎？”

沈雷說：“當時，我真還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會做成什么樣呢，只知道你在這里，我就能接這個項目賺大錢了。其實，我早就明白，你為什么不讓我競標這個項目。”

萬山說：“還記得大學時，你追過一個女孩子嗎？叫邱月。”

沈雷說：“當然，刻骨銘心，至今難忘。”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

萬山說：“那個時候，你對人家女孩子窮追不舍，真是如火般的熾熱追求，就是一塊堅冰，也該被你暖化了。但人家邱月，就是不喜歡你，我勸你，還是放手吧。你還不理解，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兒。現(xiàn)在，你看多好，人家邱月，前幾天在朋友圈曬出來，一家四口幸福美滿在國外旅游的樣兒。你和弟妹日子過得也不賴。”

萬山又說：“你現(xiàn)在主營樓宇裝配式建筑產(chǎn)業(yè)，在這個領(lǐng)域的市場占有率擠不進前三，至少也排前五了吧？”

萬山還說：“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給我卡，這不是讓我犯錯誤跌入深淵嗎？”

沈雷笑笑，說：“你不當指導(dǎo)員可惜了。”

暖暖的陽光下，兩個人樂呵著，兄弟般地緊握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