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加強互聯網領域的輿情治理,是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在互聯網媒介場域,圍繞著真實信息的解構與建構,是這一時期網絡輿情的新特征。網絡媒體的“擠出效應”和“沉默的螺旋”是理解互聯網媒介使用對公眾政治信任影響機制的重要角度。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解構作用部分地通過媒體信任來實現,即互聯網使用降低新聞出版業和電視臺的信任,進而進一步侵蝕政治信任,揭示了互聯網對于傳統媒體政治傳播的“擠出效應”。政治興趣程度高的公眾,對互聯網信息的甄別能力和意見表達能力更強,不容易陷入“沉默的螺旋”,因此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侵蝕程度更低。加強新時代的互聯網治理,需要主動進行媒介融合,提升傳統媒體的影響力和議程設置能力,通過政治社會化過程培養理性公眾。
[關鍵詞]治理現代化;網絡謠言;政治信任;沉默的螺旋
一、“互聯網+”時代的治理議題
媒介形態與公眾政治信任是新時代提高政府管理能力的重要議題。政治信任的影響因素多樣,其中媒介使用是重要的一個方面①。移動互聯時代的到來,使得網絡的使用范圍不斷地擴大。一方面體現在信息內容的紛繁復雜上,另一方面體現在以微信為代表的即時通信工具在不同年齡段的使用狀況上。在網絡環境中,不斷地上演造謠與辟謠的斗爭。網絡謠言對于社會信任會造成侵蝕,如何進行修復和重建是一個難題②。網絡對于政治信任的解構抑或建構,則是新時代下引導網絡輿情、提升公眾政治信任的重要政策議題。
現有研究表明,政治信任主要來源于文化規范和制度結構兩個維度③。文化規范主義認為政治信任產生于價值觀,受到當地文化規范的深遠影響。而制度主義論者認為,政治信任主要來自經濟績效、政府治理水平和公共服務質量等物質性因素。對于中國的相關研究,按照文化主義和制度主義的解釋范式,現有研究均找到了相關的實證證據④。從媒介使用和媒介形態的角度看,現有結論表明互聯網對政治信任主要是解構效應。但是大部分研究對媒體使用行為和政治信任之間的內生性問題重視不夠,互聯網的解構效應在很大程度上被低估。深入分析可以發現,現有的研究針對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解構作用的分析主要是粗線條的“描述”,大多應用多元回歸統計模型,而回歸系數本質上是一種“相關關系”,具體的影響機制回歸模型是無法呈現的。互聯網影響政治信任的具體機制是什么?這種影響在不同的人群中是否有差異?因此,從媒介使用的理論機制上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就顯得十分有必要。
二、媒介信息傳播中的“擠出效應”
網絡媒介對于傳統媒介的“擠出效應”。媒介受眾的信息容量是恒定的,可以將公眾能夠接受的信息總量看作是一個容積恒定的容器。因此,當某種媒介帶來的信息增多時,必然會對其他媒介信息產生影響。在互聯網媒介和報紙、電視等傳統媒介的比較中,可以發現網絡媒介對傳統媒介的“擠出效應”。這說明,在“輿論陣地”中互聯網和傳統媒體處于既融合又對立的態勢。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副作用基本上是這一主題研究的共識,不同的研究基于不同的調查數據均證實了這一點。互聯網的報道價值多元,各種媒介形態的異質性十分明顯。互聯網使用與傳統媒體信任的負相關,可以從上文提到的“擠出效應”和我國媒體信任的來源機制得到解釋。但是,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作用到底是如何實現的?
電視臺和新聞出版業等媒體能夠很好地踐行“黨媒姓黨”原則,以中央電視臺和《人民日報》為代表的媒體,承擔著宣傳黨和政府的大政方針,繪制經濟社會發展藍圖的重要職責⑤。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回應民眾的關切,引導培育和樹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因此,對于電視臺和新聞出版業的信任,能夠成為政治信任的重要來源。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傳統媒體信任和政治信任之間很可能存在“互構”的問題,即統計學上的內生性問題,從而影響到回歸系數的無偏估計。但是媒體信任對于政治信任的正向作用能夠得到理論解釋。
通過提升傳統媒體的信任,可以減弱互聯網使用對政治信任的消解作用。提醒政府在進行網絡治理的過程中,應該樹立政治傳播的“陣地思維”,強化電視臺等媒體的影響力和議程設置能力,從而有效地提升合法性。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互聯網對于傳統媒體信任的負向作用,而傳統媒體信任對于政治信任的作用是正向的,所以總結變量——傳統媒體信任對于互聯網的政治信任解構作用存在一定程度的“遮蓋”,這種“遮蓋”使得原有的效應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
三、媒介融合:信息傳播業態的新范式
媒介融合是信息傳播業態的新范式,從多個面向塑造著信息的產生、流動、轉譯與接受。媒介融合指的是新媒體的轉譯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傳統媒體被再度媒介化⑥。實際上,從2014年開始,中央政府開始在國家層面部署媒介融合與傳統媒體能力提升的工作。早在2014年8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審議通過了《關于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高度肯定了“互聯網+媒介”的傳播形態。這其中,“澎湃模式”和“中央廚房”模式是具有代表性的媒介融合新方式。
在媒介融合的進程中,傳統大眾傳播媒介如何進行創新發展是一個新的時代命題。單純地從媒介工具的角度看,移動互聯網已經占據主導地位,電視和報紙等傳統媒介已經逐步被邊緣化。但是從內容生產的角度看,傳統媒介在“轉譯”的過程中生產了諸多實質性的信息產品,這些產品依托新媒體的平臺發表。比如上文提到的上海報業集團“澎湃新聞”,以及《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等等。傳統媒體依托新媒體平臺,能夠獲得更加廣闊的受眾和讀者,擴展自身的社會影響力。
近年來,互聯網媒介的互動化傾向更加明顯,這對于互聯網輿情治理既是機遇,也是挑戰。諸如抖音、快手、西瓜、火山和嗶哩嗶哩等小視頻傳媒媒介,任何個人和主體都能夠成為信息的生產者和傳播者,其互動性十分明顯。一方面,這為網絡謠言的產生和傳播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條件。但另一方面,也為政府更加高效地介入到媒介融合中提供了可能。為了主動融入這一新的傳播形式,近年來大量的政府部門開設了政務短視頻平臺。基于“共青團中央”政務抖音號的實證研究發現,關于國家工程和形象的宣傳在點贊量和轉發量等方面均有搶眼的表現⑦。點贊和轉發可以一定程度上認為是用戶對于內容的認同,這種對官方的信息認同能夠有效提升公眾的政治信任水平⑧。總的來說,在媒介融合的時代進程中,傳統媒體依然大有可為。
四、公眾政治興趣與“沉默的螺旋”
“使用-滿足理論”(use and gratification)認為,公眾選擇特定的媒介形態是受到信息需求的影響,受眾接收信息是主動的,會受到個人興趣的影響⑨。關于互聯網政治的研究發現,互聯網作為一種技術手段會帶來兩個方面的影響。一方面,可能促進不同類型的政治參與;另一方面,也可能促進廣大媒介受眾娛樂化的傾向,進而使得在互聯網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遠離政治,帶來政治疏離。按照這一思路,政治興趣在互聯網與政治態度的徑路中有一定的調節作用。政治興趣對政治行為和政治態度是否有影響呢?從理論上講,政治興趣調節了制度信任和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強度。基于現實生活的經驗,也容易發現公眾對政治事務感興趣的程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網絡的政治性使用或娛樂性使用。
政治興趣會影響互聯網使用與政治信任之間的關系強度。由于互聯網的主效應為負,政治興趣是虛擬變量,所以政治興趣和網絡媒介交互項應該這樣理解:和那些對政治不感興趣的公眾相比,對政治感興趣的公眾,互聯網的解構作用更小。理論上如何解釋?政治興趣的調節作用可以從政治社會化的視角進行解讀。對政治感興趣的公眾在政治社會化過程中較為完整地掌握了基本的政治參與技巧,建立了較為健全的政治知識,對政治系統有比較全面的認知,對政治現象具有一定的鑒別能力。所以,當互聯網上出現明顯的政治謠言、情緒化的政治批評時,這部分公眾能夠理性地判斷和評價,避免陷入人云亦云的漩渦之中。相反,對政治不感興趣的公眾則缺少這樣的能力,缺乏對網絡生態中繁雜多元的政治消息進行甄別和評估的意識,傾向于人云亦云地相信,這類群體容易陷入“沉默的螺旋”,因此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解構作用較強。社會焦慮容易在自媒體網絡空間聚合,進而形成網絡民粹主義。在全球互聯網治理體系進入關鍵階段的重大變革時期,加強互聯網治理現代化,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⑩。
五、加強互聯網輿情治理,提升政治信任的對策建議
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要求政府全面加強新時代的互聯網治理,有效地進行輿論引導,減少網絡謠言對于社會經濟運行秩序的影響。
1.從治理體系現代化的政治站位,高度重視互聯網輿情治理
從治理體系現代化的角度看互聯網輿情治理,主要表現為“有為政府”和理性公眾。政府部門要充分意識到互聯網輿情的重要性,重視網絡謠言可能帶來的潛在危害。實際上,輿情治理是一定持續的過程,需要政府部門持續發力、久久為功。一方面,在不同的時間節點和事件節點,互聯網輿情會呈現不同的特征,謠言的種類也多種多樣,其可能產生的負面影響千差萬別。互聯網輿情的這些特點,要求政府加強輿情治理的體系建設,扎實推進治理能力現代化。
另一方面,政治興趣能夠影響互聯網與政治信任之間的關系,即對政治感興趣的公眾而言,互聯網對政治信任的侵蝕程度更低。如前文所述,“沉默的螺旋”是輿情傳播中的普遍現象。對于具有較高政治興趣和政治知識儲備的公眾,其不容易受到網絡謠言的影響,對政府的信任程度也更高。在互聯網上獲得政治信息的很可能是對政治感興趣的人,因此政治興趣與互聯網和政治信任相勾連也就在情理之中。這就意味著,理性公眾的培育是應對千變萬化網絡謠言的有效途徑。在理性公眾的培育中,提升政治社會化效率是有效的政策抓手。政府要從政治社會化的高度出發,著力培養理性公眾。
2.主動進行媒介融合,提升官方媒體議程設置能力
媒介融合是時代進程,政府部門應該主動融入,創新形式和手段提升議程設置能力。從近年來的實際發展,我們看到了一些可喜的變化。許多政府機構和部門開設了政務公眾號和政務抖音號,在信息傳播和議程設置方面取得了一定程度的進展。從信息接收的角度看,簡單明了的“干貨”內容比長篇大論的模糊表達更加容易被接收。短視頻平臺所爆發的傳播能力驚人,通過短視頻平臺傳播“正能量”和“中國故事”是新時代加強互聯網輿情治理的有效途徑。
3.進一步強化媒介傳播的陣地思維,樹立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和制度自信
媒介融合是傳播發展的新范式,但是信息傳播中的陣地思維不能丟。從公眾信息接收的角度看,每個人在一定時間內的信息容量都是一定的。如前文所述,從信息容量的角度看,互聯網媒體對于傳統媒體存在信息的“擠出效應”。這就意味著,在媒介傳播和議程設置的過程中,要牢固樹立宣傳的陣地思維,加強在互聯網傳播領域的輿論引導能力建設。通過不同的形式和手段,引導廣大公眾建立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從而提升公眾的政治信任。
基金項目:復旦大學2019年“泛海學者”資助計劃,編號:復旦-泛海201918110170039
注釋:
①張潤峰:《政府信任研究綜述》,《黨政論壇》2017年第8期。
②許玉鎮、孫超群:《公共危機事件后的社會信任修復研究——以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為例》,《上海行政學院學報》2019年第6期。
③William Mishler, Richard Rose . What Are 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Trust?. 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 2001,34(2):30-62.
④王正緒:《經濟社會現代化與大眾民主觀念在東亞社會的興起》,《開放時代》2012年第10期。
⑤程中興、廖福崇:《“大交通”時代的媒介形態與政治信任:基于世界價值觀調查的統計分析》,《新聞與傳播研究》2017年第6期。
⑥胡翼青、李璟:《“第四堵墻”:媒介化視角下的傳統媒介融合進程》,《新聞界》2020年第4期。
⑦陳強、高幸興、陳爽、胡君巖:《政務短視頻公眾參與的影響因素研究——“以共青團中央”政務抖音號為例》,《電子政務》2019年第10期。
⑧馬亮:《政務短視頻的現狀、挑戰與前景》,《電子政務》2019年第7期。
⑨Yariv Tsfati, Gal Ariely. Individual And Contextual Correlates of Trust In Media Across 44 Countries. Communication Research, 2014, 41(6): 760-782.
⑩呂培亮、牟成文:《推動互聯網治理現代化的六重思維》,《黨政論壇》2018年第8期。
(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王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