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名字是最美的情詩

晏輝

分別來得太突然，像傍晚這場雷陣雨。

上午，我給2個班認真講評完了期末試卷，以為只是上完了這個動蕩學期的最后一課，我的心平靜得就像鑲嵌在窗玻璃上的那塊藍天。當領導告訴我下學年“只教6班”的時候，沉重的雷聲恰好滾過，屋里陡然一團漆黑，兒子那屋的窗戶“嘭”地一聲，嚇我一跳。“晴得好好的，怎么要下雨？”沒人理我，兒子繼續寫作業，老婆依然玩著手機。原來，天也會發瘋。

“8班的同學，不得不跟你們說再見了。”我讓他們盡快退群，然后我將群名中的“8班”字樣迅速刪掉，再若無其事地對老婆說：“今晚我來做飯吧。”便迅速將手機塞進褲兜，閃身進了廚房，像一個做了壞事卻不敢告訴爸媽的小孩。

雨還是下了。8班48個孩子一下子全“圍”在了廚房的狹小空間里。

多可愛的龍坤啊，見人就笑，回答問題也會自己樂出聲來。只是當我在講臺上朗讀《開學啦》，我沒看到海燕老師哭，卻看到了你在抹眼淚。

芃峣，謝謝你，每次課前都幫我把電腦開到只需要我點擊鼠標這么簡單。要謝的當然還有我的2位課代表佳妮和智辰，每天那么沉的兩大摞作業本，抱上6樓，碼得整整齊齊的，連同那本我視作心肝寶貝的語文日志。

安琦，你不用再怕我了！“惡魔”終被鏟除，而“天使”留在人間，這是所有故事的完美結局。你不必再為將外人拉進語文群而擔驚受怕了，也不必因我提問的時候剛好掉線“飛走”而愧疚不已。人生總是有很多巧合，就像白居易江邊送客偶遇琵琶女，卻讓千年后的你懂得了“人生的每一步，都應有方向有目的地去走”。

最不敢想若熙了，想起你我心就疼，像手捧著的一朵雪蓮花，怎么呵護也不為過。可你偏偏因為看了我推薦的電影而哭個不止，因為讀了我的一篇文章又哭得一塌糊涂。細膩多情、喜歡傾聽的你，可知此時我的淚和窗外的雨在一起飛？

辛夷，請原諒一個向來信守然諾的人這一次無法遵守諾言了。我沒想到課上的一次玩笑你竟會當真，我無非是想提醒大家認真聽課，而你卻迫不及待地跑到海燕老師那里求證，然后逼著我和你拉鉤，保證教你3年。只是現在，我該如何跟你解釋？還有什么比傷害一個純真的心更殘忍呢？我唯有祈禱辛夷的原諒。畢竟，“辛夷，芳香淡雅，可入藥，性辛溫，發散風寒”……

總以為3年時光一大把，可以從容揮霍，哪怕是海燕老師約我照8班全家福，我也以為太早，卻不承想，明天和意外終究還是意外先來。對不起，我還沒有將你們送到站，我不得不提前下車了。我嚼著飯菜，不知何味。我盯著手機，語文群里依然人頭攢動：“你們倒是走啊！快走啊！為什么還要賴在群里呢？”我淚眼模糊，如果我早些知道今天是給8班上的最后一課，那么我今天一定會讓你們打開聲音，讓自己再好好聽一次你們大聲喊出的“老師好”;一定會讓你們打開視頻，讓自己再偷偷地看看你們的模樣，好把你們記住！

要分別了，我不知道我會給你們留下什么，也許是那張永遠沉靜的臉，也許是那把將黑板講桌敲得震天響的戒尺，也許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衣，也許是那些千篇一律的紅藍黑體字的幻燈片，也許是那面長滿了永不低頭永遠向上的爬山虎的墻……但我知道，你們給我留下了什么，那就是你們的名字，那是送給我的最美情詩！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