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儒林外史》中私家住宅的設計藝術探究

方莉玫 陳坎友

摘 要：《儒林外史》私家住宅設計藝術的第一個特點是實際適用，即根據實際情形恰到好處地拿捏分寸尺度，進行創新發揮，從而滿足人們的日常生活需求，具備實際適用的效果;第二個特點是巧設意境，中國傳統美學強調營造意境之美，而中國傳統私家住宅的設計藝術也講究“以境為尚”，《儒林外史》中私家住宅的布局巧妙營造出各種意境;第三個特點是彰顯個性，從小說的描述可以看出私家住宅環境的營造能夠反映出居室主人的個性特點、心理需求、生活態度和人生理想。

關鍵詞：私家住宅;住宅設計;《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部杰出的現實主義的長篇諷刺小說。在《儒林外史》中，有多處對私家住宅的藝術描寫。對這些描寫進行深入探究，可以發現中國傳統設計藝術博大精深的文化內涵，為中國當代設計提供借鑒。因此，本文主要以《儒林外史》中私家住宅的藝術描寫為研究對象，分別從實際適用、巧設意境、彰顯個性三個方面論述《儒林外史》私家住宅的設計藝術。

一、實際適用

《儒林外史》私家住宅設計藝術的第一個特點是實際適用。計成在《園冶》中提出設計應該“從心不從法”[1]，也就是在設計時不必固守舊法，而要做到根據實際情形恰到好處地拿捏分寸尺度，進行創新發揮，從而滿足人們的日常生活需求，具備實際適用的效果。從《儒林外史》對私家住宅的描寫可以發現，古人的住宅布局突出實用功能。

首先，私人宅院的設計突出實用功能。《儒林外史》第九回寫楊執中的住所環境，屋后有兩棵大楓樹，門前的一條澗溝上面有小小板橋。楓樹、板橋有乘涼和通行的實際功用。書中第十一回，婁公子進入楊執中家里，首先是一間客座，兩邊放著六張舊竹椅子，中間一張書案，可見私人宅院的建筑布局突出廳堂。小說中萬雪齋和宋為富這兩家宅院的設計也突出廳堂：萬雪齋家的布局是從門樓經過磨磚天井，然后進大廳，由大廳上穿衣鏡后面的暗門進入后園，循著塘沿走到三間花廳;宋為富家的布局是由大門經過水巷，進入大廳，然后由大廳背后左邊的一個小圭門進入三間楠木廳，進入一個大院落，從院內假山走到左邊一條小巷，串入一個花園內，夾著一帶走廊，走到走廊盡頭處，一個四扇金漆門的小月洞，進去便是三間居室，獨自一個院落。廳堂主要用來會客，可見，私家宅院的設計突出了廳堂交際辦公的實用功能。

其次，書房的設計突出實用功能。小說描寫了楊執中、婁公子和杜少卿的書房。書房除了用來鉆研學問、修身養性外，還被用來會見關系較親密的客人。與大廳相比，書房更為私密，在這里會見客人，更容易拉近雙方的距離，是和知己朋友促膝長談的最佳場所。

楊執中的書房面對一方小天井，天井里種著幾樹梅花，書房里滿壁的詩畫。到了起更的時候，月色照滿書窗，一枝枝梅花就像畫在上面。婁公子在書房里飄飄如游仙境。婁公子的書房，瓶、花、爐、幾，位置得宜，讓魯編修覺得怡悅。杜少卿的書房后有一個大荷花池，還有兩樹很大的桂花在窗隔外。明文震亨在《長物志》中提到書房的擺設：“幾榻俱不宜多置，但取古制狹邊書幾一，置于中，上設筆硯、香合、薰爐之屬，俱小而雅。”[2]由此可見，書房內簡潔得宜的陳設能夠更好地實現書房的功能;書房外，用荷池花木裝點，這種設計方式蘊含了“天人合一”的傳統哲學觀，傳達出淡雅脫俗的文人趣味。此外，婁公子的書房還有巧妙的熏香設計。從書房的墻壁、板縫噴出香氣，滿座異香襲人，卻沒有煙氣。可見，在小說中，書房的設計充分展現了實際適用的特征（圖1）。

古人能夠根據住宅空間不同的功能需求，進行實際適用的居住環境設計。清代李漁認為：“居宅無論精粗，總以能避風雨為貴。常有畫棟雕梁，瓊樓玉欄，而止可娛晴，不堪坐雨者，非失之太敞，則病于過峻。故柱不宜長，長為招雨之媒;窗不易多，多為匿風之藪;務使虛實相半，長短得宜。”[3]《儒林外史》描述的私家住宅，無論是居室外的環境營造，還是居室內的空間分割、家具和裝飾物的陳設都充分體現了實際適用的特征。

二、巧設意境

《儒林外史》私家住宅設計藝術的第二個特點是巧設意境。美學家葉朗強調，意境就是“在感性的（形而下的）日常生活和生命現象中，直接呈現某種形而上的意味”[4]。中國傳統美學，強調營造意境之美，而中國傳統私家住宅的設計藝術也講究“以境為尚”。《儒林外史》中私家住宅的布局巧妙營造出各種意境。

首先，私人宅院的布局巧設意境。楊執中的居所環境有楓樹和板橋，這兩個意象營造出了隱逸的意境。楊執中家里面陳設著大量的書、畫等，還有幾樹梅花借著月光映照在書窗上，通過陳設書畫和借景，使室內空間呈現出風雅意境。小說中萬雪齋和宋為富這兩家宅院的設計另有一番意境。從整體的營造設計上看，宋家的布局比萬家更加曲折幽深，但兩家的建筑布局都能充分利用空間，廊曲室邃院幽，層次富于變化，極盡開合隱顯之妙，構筑出“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意境，正可謂曲徑通幽，別有天地。萬宋兩家的宅院設計，還善于造景，通過鵝卵石地面、碧水山石、朱紅欄桿、塘沿垂柳、竹樹亭臺，營造出如畫美景，精選建筑材料，風格典雅。萬宋兩家宅第的建筑用材也十分講究，用光潔的磨磚鋪天井，用圓潤的鵝卵石砌小徑，用上好的楠木做家具，用玲瓏的太湖石堆疊假山，這些材料有機結合，形成了清秀淡雅的古樸風韻。此外，萬家宅院的室內陳設洋溢著書卷氣息：大廳懸掛著“慎思堂”三個金字的大匾，兩邊是金箋對聯，中間掛一軸倪云林的畫，書案上擺著一大塊不曾琢過的璞。

其次，花園的布局巧設意境。在小說第八回，總共有兩處描述蘧太守的小花園。花園的陳設有琴、樽、爐、幾、竹、石、禽、魚、藥欄、花榭，小花園的布局有著恬靜淡然的田園風格，為蘧太守的退隱營造出閑適的意境。在小說第三十五回，描述莊征君居住的玄武湖花園。玄武湖和西湖差不多大，出產菱、藕、蓮、芡，有七十二只打魚船，左邊的臺城能夠望見雞鳴寺，中間有五座大洲，四座洲貯圖籍，中間洲上有一所大花園，幾十間房子。園里栽種合抱的老樹，梅花、桃、李、芭蕉、桂、菊和四時不斷的花，還有數萬竿竹子。玄武湖花園的布局，湖光山色，是一個遠離世俗環境的獨立空間，營造出超凡脫俗的神仙意境。

三、彰顯個性

《儒林外史》私家住宅設計藝術的第三個特點是彰顯個性。從小說的描述可以看出私家住宅環境的營造能夠反映出居室主人的個性特點、心理需求、生活態度和人生理想。

萬雪齋宅院的虎座門樓，聲威顯赫。廳堂內“慎思堂”的金匾，由兩淮鹽運使司鹽運使荀玫題寫，反映出萬雪齋喜歡攀附勾結官府的心理特點。室內還陳設著“不曾琢過的璞”、“十二張花梨椅子”、“六尺高的穿衣鏡”、倪云林的畫、“課花摘句”的小匾，富麗典雅，折射出萬雪齋作為暴發戶家底殷實，喜愛附庸風雅、交游文士的特點。宋為富宅院布局曲折深幽，庭院深深，透露出其家庭富裕，有意金屋藏嬌，又隱射宋為富為富不仁、擅作威福。楊執中的住宅環境和室內布置反映出他一方面科考失敗，轉而想要成為高人隱士的心態，一方面他仍不能忘情功名，將月中折桂作為人生理想，同時還流露出自我炫耀、急于被人賞識的心理。婁二公子的住所環境是琴書瀟灑、院宇深沉，這樣的空間呈現出二婁幻想成為招賢納士的戰國公子的心理狀態。蘧太守的住所與他的穿著打扮一致，古樸簡易，折射出其誠心辭官退隱的心態和居士風格。莊紹光居住的湖中花園是最具名士風度和文人氣質的特定空間，是莊紹光作為獨立文人的象征，這樣的居住環境彰顯了莊紹光歸隱的心態和真名士的風度。

從以上可以看出，《儒林外史》中的私家住宅環境布置因人而異，與主人氣質協調一致，傳達出不同人物的個性特點。居住環境被賦予了人的心理需求、生活態度和人生理想。

四、結語

吳敬梓以其卓越的才華為筆下的人物安排了各自不同的居住環境，描述了傳統建筑的營造藝術和風格，涉及私家住宅設計藝術的根本法則，為傳統私家住宅設計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文字資料，可以給當今的設計師、建筑師們以有益的借鑒和啟迪。

參考文獻：

[1]計成.園冶[M].陳植，注.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88：37.

[2]文震亨.長物志圖說[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4：421.

[3]李漁.閑情偶寄[M].江巨榮，盧壽榮，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90.

[4]葉郎.胸中之竹[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55.

作者單位：

廣東農工商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