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晶 彭家海
【摘 要】奈良時期的日本與唐朝有著緊密的文化交流。《楚辭》作為被傳入到日本的中國典籍之一,受到日本學者的重視。本文參照比較文學影響研究的方法考察《楚辭》東漸日本后對日本文學產生的早期影響,大致可推斷出《楚辭》東漸日本始于奈良時期。在此之后,日本學者對《楚辭》進行模仿、引用、注釋等,足以窺見《楚辭》對日本文學的早期影響之深刻。
【關鍵詞】楚辭;中國典籍;日本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8-0209-02
中國文學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一片汪洋大海,而它的源頭活水就是《詩經》和《楚辭》(許淵沖,2008)。《楚辭》作為我國文學史上的一朵璀璨遺珠,凝聚了以屈原和宋玉等文人騷客的心血,在中國文學燦爛歷史長河中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它的影響不僅僅滲透了中國兩千多年的詩歌史、文學史乃至文化史,同時影響到了英、法、德、日等國家。日本著名學者石川三佐男針對日本現代的《楚辭》研究成果,曾表示日本的漢學研究是除中國以外整體水平最高的(王海遠,2005(3):76-83)。
我們無法去證實這一觀點是否完全正確,但石川三佐男先生的觀點至少可以表明,《楚辭》東漸日本之后,無數日本學者都曾被《楚辭》的文學藝術色彩以及屈原高潔的氣節所折服,紛紛致力于《楚辭》研究并發表了大量與《楚辭》相關的研究專著。
影響研究是比較文學中常用的一種研究方法,它研究的是文學傳播者和接受者之間影響和被影響的關系,影響研究的主要研究方法有三種,即流傳學、淵源學、媒介學(曹順慶,2011)。本文從比較文學的影響研究角度來探討《楚辭》在東漸日本后,對日本文學的早期影響。
一、《楚辭》東漸日本
中日兩國隔海相望,自古以來就交往密切。班固的《漢書·地理志》中記載著東方海上島嶼 “倭人”,范曄的《后漢書·東夷傳》中更有中日開始外交往來的最早記錄。而在中國的唐朝時期(日本奈良時期),兩國的文化交流達到了鼎盛期(史小華,鄭新超,2018)。當時的日本向中國朝廷朝貢,并派遣大量留學生和遣唐使,這些留學生和遣唐使帶回大量中國文化典籍(唐詩、《史記》《文選》《論語》《詩經》《楚辭》等),大大促進了與大唐的外交發展。據《倭名類聚鈔》記載,當時從中國傳入日本的漢籍囊括經、史、子、集以及天文、地理等250個類別(何培忠,2006)。
其實,《楚辭》對日本文學產生的影響無論是在早期還是現當代都是不可忽視的,都值得我們研究。基于2018年史小華、鄭新超二人對日本《楚辭》研究的劃分,筆者將《楚辭》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分為早期和現當代。這里所指“早期”是從奈良時期到日本江戶時期。本文并不打算將《楚辭》對日本文學的早期和現當代影響一一詳述,只將研究重點放在《楚辭》對日本文學的早期影響上。
二、《楚辭》對日本文學的早期影響
(一)《楚辭》與日本奈良文學
奈良時期隨著中日兩國之間緊密的文化交流, 傳入日本的大量中國文化典籍被廣泛學習和傳播,日本社會出現了空前的漢學研究高潮。《楚辭》究竟何時傳入日本,具體的年代尚且未有準確的定論,但大致時期可能是奈良時期(聶石樵,2015;張思齊,2016)。
根據日本學者竹治貞夫著作《楚辭研究》記載,日本推古天皇十二年(公元604年)頒布的圣德太子《十七條憲法》,被認為是日本最早受到《楚辭》影響的作品。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圣德太子憲法十七條中的許多語句,都能夠在《楚辭》中覓得例證。
圣德太子《十七條憲法》第十條中出現了“人皆有心,心各有執”的語句,這使人聯想到《楚辭》中所體現的民生思想。比如《離騷》中的“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以及“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好修以為常。”與《九章·懷沙》中所言“民生稟命,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圣德太子《十七條憲法》中出現如此多能在《楚辭》中可以尋到例證的語句,說明早在《十七條憲法》之前,《楚辭》就已經傳入日本。另外,《十七條憲法》作為日本當時治國理政的文獻,能夠大量尋到《楚辭》的蹤影,說明《楚辭》對日本文學的影響之深遠。
《文選》在當時的奈良時期,受到日本貴族詩人的重視。值得一提的是,《文選》中收錄了大量的《楚辭》作品。比如屈原的《離騷》《招魂》和《九歌》的前四篇(《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第六篇《少司命》和第九篇《山鬼》,以及《九章》中的第二篇《涉江》等,以及宋玉的《九辯》和其他的《楚辭》篇章。這表明《楚辭》在當時或許通過《文選》被日本知識分子知曉。
(二)《楚辭》與日本平安文學
到了平安時代,《日本國見在書目》(公元891年)問世。它是一部記錄日本平安前期傳世的漢籍總目錄,其中就收錄了王逸所注《楚辭》十六卷。在早期,《楚辭》的影響在日本廣為流傳的詩歌中同樣可以窺見蹤跡。《楚辭》傳入日本后,日本學者對其進行了翻譯或者注釋,使得《楚辭》得到普及與傳播。在日本廣為流傳的詩歌中亦可看到《楚辭》的影響。詩人會大量使用“兮”字的長短句來模仿《楚辭》的句式,或引用、或借用《楚辭》的語句,或吟詠屈原、或題名讀《楚辭》中的詩篇抒發憂患或孤高之意。
(三)《楚辭》與日本江戶文學
《楚辭》自奈良時期傳入日本,受到廣泛傳播。之后一段時間,日本的《楚辭》研究沉寂許久,直到江戶時代(1603-1867,又稱德川時代)才再現光彩。朱熹理學在江戶時代受到統治階級的重視,將它加以改造后,形成了具有日本特點的“朱子學”。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朱子學都影響著日本的幕府統治。朱熹所撰的《楚辭集注》成書于1199年,對后世研究《楚辭》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1651年,日本朱子學代表人物藤原惺窩翻刻了朱熹的《楚辭集注》,題名為《注解楚辭全書》,開創了對《楚辭》標注訓讀的先河。日本朱子學另一代表人物林羅山,曾大力倡導研究《楚辭》。他本人主要專注于對王逸《楚辭章句》和朱熹《楚辭集注》作訓。他的創作中也多處提到屈原和《楚辭》,比如在他的詩歌《屈原》中寫道:“千年吊屈平,憂國抱忠貞。掃枳頌佳橘,漱芳餐落英。湘累非有罪,楚粽豈無情?世俗不流污,終身唯獨清。”(林羅山,1921)根據田耕一郎的說法,淺見炯齋可以算得上是日本最早的《楚辭》研究者。他著有《楚辭師說》,因為被屈原忠義愛國的品格所折服,他決心苦心鉆研屈原的作品“屈辭”。另外他還對《楚辭評園》一書作評,遺憾的是并未完成。根據竹治貞夫的介紹,秦鼎也為日本學界《楚辭》的研究作出了巨大貢獻。他翻刻了清人林云銘所著《楚辭燈》,并對其作序以及加注。龜井昭陽也著有《楚辭玦》兩卷,他對《楚辭》詩句逐條摘錄后再寫下自己見解。竹治貞夫評價《楚辭玦》:“本書注解的特色,是它具有透徹的合理性,和根據古代文獻的適當確切的求證。”(竹治貞夫,1978)
三、結語
從奈良時期,日本在與中國唐代交流日益緊密的契機下,大量的中國文化典籍被傳入日本。而《楚辭》也在這一時期傳入日本,到江戶時期,《楚辭》的研究隨著日本學者對朱子學的推崇得到發展。從影響研究的角度來看,一方面從《楚辭》傳入日本伊始,《楚辭》對日本文學早期影響之深遠可見一斑;另一方面,《楚辭》的傳入,為日本早期文學在整個日本文學史上的地位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是我們必須認識到的一點是,無論是從研究著作的質量和數量上,還是《楚辭》研究的歷史和學者人數來看,日本的研究和中國的研究是無法比擬的。畢竟《楚辭》誕生在中國,是流傳于中國兩千多年的典籍作品。但是,這并不是否定包括日本學者在內的《楚辭》研究的價值,相反, 外國學者從不同視角對《楚辭》的研究更能體現出《楚辭》獨特的魅力和其產生的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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