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大師的空白相冊

高風英

中國話劇的先驅者、戲劇泰斗黃佐臨，19歲時赴英留學，攻讀商科。平日不喜歡說話，看起來木訥、沉穩的他周末在同學聚會上自編自導的《東西》《喝中國茶》這兩出戲，很受同學們喜歡。在同學的建議下，黃佐臨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自己創作的劇本寄給了戲劇大師蕭伯納。本以為劇本會石沉大海，沒想到，他很快就收到了蕭伯納熱情的回信。在信中，蕭伯納不僅對黃佐臨的作品表達了贊賞之情，還在信中教導他：“如果你想有成就，千萬不要做門徒，你必須獨樹一幟……”蕭伯納的話對黃佐臨走上戲劇道路產生了重要影響。

1935年，黃佐臨再度赴英留學，獲劍橋大學文學碩士學位，他還在倫敦著名的戲劇學館學習導演。1937年7月10日，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黃佐臨決定回國。臨行前，他買好了簽名冊去拜見蕭伯納。當時蕭伯納81歲的生日快要到了，前去祝賀的人絡繹不絕。這讓蕭伯納很心煩，他拒絕了上門拜訪的各類人員。當黃佐臨求見時，他卻同意了。雖然對黃佐臨的到來感到意外，但蕭伯納猜想：黃佐臨可能因中日開戰，希望自己在英國給他找一份工作。當他得知黃佐臨要急著回國時，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將軍，不是士兵，為什么要回動蕩的祖國？”黃佐臨說：“這就叫‘赴國難！”蕭伯納吃驚地盯著黃佐臨好一會兒，然后問黃佐臨“我能幫你什么”。黃佐臨打開簽名冊，恭恭敬敬地說：“請您給我留幾句話作紀念吧。”蕭伯納想了想，在黃佐臨的簽名冊上鄭重地寫下第一句話：“起來，中國！東方世界的未來是你們的。”然后，他接著寫：“如果你有毅力和勇氣，那么使未來的盛典更壯觀的將是中國戲劇。不要用我的劇本，你們要自己來創作。”同時蕭伯納還送給黃佐臨一本相冊，讓他把自己滿意的、有獨創性的作品劇照放在里面。

回國后，黃佐臨伴隨著戰火硝煙開創了上海戲劇和中國戲劇的黃金時代，創作了一系列膾炙人口的好作品。時隔20年，他融合了布萊希特、梅蘭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三大表演體系，形成了轟動世界的寫意與寫實相結合的戲劇理念，倡導創立了中國當代的、民族的、科學的表演體系。蕭伯納當年送給他的相冊他一直小心地珍藏著，相冊里除了扉頁上蕭伯納的英文親筆簽名、封面上一個燙金的“蕭”字以外，里面空空如也。閑暇時，黃老也會拿出空相冊仔細翻看著，家人很奇怪，曾問他為什么不放劇照，是舍不得用嗎？他說：“目前為止，還沒有滿意的劇照。”家人更覺得奇怪了：“難道你執導的一百多部戲劇中沒有一部滿意的？”黃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本永遠空白的相冊，激勵著黃老在藝術創作過程中孜孜不倦地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