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關雎》學寫作

黃琬雅

周南·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關雎》算得上是《詩經(jīng)》里人們熟悉的詩之一，作為《詩經(jīng)》的開篇之作，它承擔著太多典范教育的意義，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中“溫柔敦厚”的內(nèi)核。關于這一點，很多人覺得難以接受，這明明就是一首描寫愛情的詩歌，怎么就成了教育典范？

《關雎》寫的是一則愛情故事，在春天溫暖的季節(jié)，河水歡快地流淌，水里藻荇長得正茂盛，關雎鳥的鳴叫不知從何處傳來，聲聲溫柔纏綿，怕是唱亂了行人的心。他一抬頭，看見了那位在水邊采摘荇菜的美麗姑娘……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接下來的發(fā)展是追求，追求不順利，“求之不得”，故事發(fā)展有了波折。“文如看山，喜曲不喜平。”詩歌在不經(jīng)意中把讀者帶進了“寤寐思服”的糾結(jié)中，然而這糾結(jié)并不揪心，它展現(xiàn)為“悠哉悠哉”的淡淡失意、淡淡思慕，有愛戀之美，而無相思之苦。他的“輾轉(zhuǎn)反側(cè)”更多的是悠悠情絲，有心動的甜蜜，而無失眠之苦。詩歌跳過了再次追求的過程，直接展現(xiàn)了故事的結(jié)局：以雅樂求娶了姑娘。這一瞬間，之前所有的思慕淺愁都化作了濃濃的喜悅，故事在熱鬧喜慶的歡樂迎娶中戛然而止，像不像童話故事里“公主和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首詩，就這樣不知不覺向讀者展示了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開始———發(fā)展———波折———結(jié)局（高潮），其中還有環(huán)境描寫的襯托：關關雎鳩、參差荇菜；暗含了心理描寫：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還有詳寫與略寫的安排：多次描寫一個不眠夜，卻只字不提再次追求。在人物活動的緊要處，鏡頭一換，出現(xiàn)“參差荇菜，左右采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像電影的切換鏡頭一樣，在人物活動緊要處忽然切換至美麗的風景，使得情感的表現(xiàn)含蓄、悠遠、綿長，讓讀者意猶未盡、回味不已。這樣的寫作手法堪比精心布局的長篇小說，詩歌卻用簡潔的語言全都表現(xiàn)出來了，令人贊不絕口：作者寫故事的水平真是高超！

我們還要注意兩位主人公的身份：君子與淑女。這是特定的稱謂，顯示兩人身份不凡。據(jù)研究，《詩經(jīng)》所處年代的“君子”一般指以下這三種人：一是王公貴族，身份高貴的人；二是品德高尚的有志之士；三是女子對丈夫或情郎的昵稱。從詩歌故事的開始看，君子還未追求到淑女，可以排除第三種人。那么這位君子身份就高貴了，不是一般販夫走卒。“淑”本義指善良、美好的女子，再加上“窈窕”這種品貌兼美的描繪，不像貧寒人家養(yǎng)育出來的氣質(zhì)，所以，淑女有一定身份。

詩中還有一處細節(jié)：琴瑟、鐘鼓。我們現(xiàn)在看來很平常，卻不知在《詩經(jīng)》的年代，只有王公貴族才有能力、有資格使用，尤其是鐘鼓更是有嚴格的使用等級。能以鐘鼓迎娶淑女的，非王公貴族不可。所以，不少人猜測這首詩寫的是文王與太姒的“天作之合”、家國結(jié)合的愛情典范，不是沒有道理的。即使不是專指他們兩個，也是寫王公貴族的婚戀，千萬別錯當成普通老百姓的愛情故事。

《關雎》這首詩信息含量極大，我們可以從不同角度解讀：

從詩的思想內(nèi)容上看，我們讀到的是一個君子追求淑女的故事，君子“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情感表達，以組建家庭為目的的追求，以琴瑟鐘鼓為手段的高雅情操，開忠貞重義之道，創(chuàng)溫柔敦厚之風，定夫婦人倫之始，影響了我國兩千多年。

從詩的寫作手法上看，我們可以學到寫故事要有開頭———發(fā)展———波折———結(jié)局（高潮）一個完整的過程，其間可運用環(huán)境描寫烘托氣氛，注意詳略安排，還有高超的“鏡頭切換”。包括人物的名稱、細節(jié)的運用，都具有象征意義。這告訴我們：寫故事不僅要給人物起恰當?shù)拿郑€要注重細節(jié)的安排，賦予物件象征意義。

詩歌還寫到了關雎鳥、荇菜這些動植物，從這個方面進行品析，也會讓我們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孔子說“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這亦是研究《詩經(jīng)》的一個重要課題。

無論是品析詩歌本身，還是跟著學習寫故事，《關雎》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下面我們來看看同學們從《關雎》中品讀出怎樣的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