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風暴是一種集體幻覺嗎

岑嶸

單位最近開展了一次頭腦風暴，探討賺錢的新方法。“風暴”刮得相當成功，大家一改沉默，你一言我一語，靈感大迸發。雖然我最后記不得究竟想出了什么好的點子，但這場頭腦風暴讓大家都很愉悅。

那么，頭腦風暴有用嗎？

我們今天所謂的頭腦風暴指的是無限制的自由聯想和討論，產生新觀念或激發創新設想，它是由美國創造學家亞歷克斯·奧斯本于1939年首次提出的。不過大家有所不知，“頭腦風暴”一詞最早是精神病理學上的用語，專指精神病患者的精神錯亂狀態。

在很多研究者看來，頭腦風暴雖然說不上是精神病發病，但效用恐怕很有限。

美國新古典主義經濟學家、喬治·梅森大學經濟學教授泰勒·考文說：“當我們在群體討論時，總會有某人在講話，這樣我們感到的壓力較小，我們也不會因為自己不發言或缺乏新想法而覺得自己愚蠢。相反，積極活動的感覺會讓我們覺得自己在忙于集體研究。”如果我沒有新發現，可能其他人有。肯定會有些好點子誕生，要不然我們干嗎待在這個小屋子里呢？

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頭腦風暴？頭腦風暴的好處在于，很多人在討論之后，會把別人的意見誤認為是自己的意見。如果問題難以解決，每個人都能看出其他人也同樣認為這個問題難以解決（不是自己傻，而是問題太難），這就使得人人都感覺很好。

在《紅樓夢》第十回中，秦可卿病倒了，尤氏說：“現今咱們家走的這群大夫，那里要得，一個個都是聽著人的口氣兒，人怎么說，他也添幾句文話兒說一遍。可倒殷勤得很，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倒有四五遍來看脈！他們大家商量著立個方兒，吃了也不見效。”一群庸醫給秦可卿看病，大家頭腦風暴一下，集體商量弄個方子，成功地把秦可卿折騰個半死。因此，頭腦風暴最大的好處就在這里：即便這件事最后辦砸了，也是集體討論的結果，誰都不必為此擔責任。

那大家思維碰撞總有點用吧？研究者也不這么看。他們認為，頭腦風暴是一種花時間卻不太有效的方式，因為通常人們獨自思考總比在群體中思考時能想到更多的點子。一項對22個群體的研究發現，其中18個群體中的人在群體中生產力不高，而且群體越大，生產力下降得越多。心理學家稱之為“群體生產力的錯覺”。有許多人都過于依賴他人的努力，想獲得免費意見。然而讓人吃驚的是，即便如此，人們仍然傾向于高看群體討論的重要性。超過80%的受訪者認為，群體頭腦風暴比個人的思考效果更好。

米開朗琪羅把所有的助手都趕走，鎖上了西斯廷教堂的門，獨自創作出天頂畫《創世紀》。巴爾扎克愛將自己鎖在小黑屋中創作，將百葉窗拉嚴實，鄭重地點燃蠟燭閉門不出，在渾濁的光線中天昏地暗地寫出皇皇巨著。如果他們喜歡拉上一大群人，大家拍腦袋想點子出主意，那么這些曠世作品我們恐怕永遠也見不到了。

（陳海蓉摘自浙江大學出版社《好奇心經濟學：像偵探小說一樣有趣的經濟學故事》一書，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