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人民日報》編文學副刊30多年,接觸過許多作家和作者,有的時間長了就成了朋友,還有的甚至是好朋友,高深就是好朋友中的一位。
從作者到朋友
我是從來稿中發現高深的,他的雜文寫得不錯,有思想、有學問,還有味道,字也寫得好。他的雜文深刻而不偏激,尖銳而不失分寸,所以上版率比較高。
后來,高深出差到北京,約我相見。我們相談甚歡,才知道他11歲就跟著父親參加了東北抗聯,經歷頗為坎坷。可從他的文章中,你感受到的卻是深深的家國情懷、知識分子的良知,很少有個人的怨氣和私憤。
高深并不“莫測”,他人高馬大、心胸開闊、樂觀豁達、爽朗健談。他當過寧夏文聯秘書長、錦州日報總編輯、錦州市政協副主席。他從小熱愛詩歌創作,后對雜文情有獨鐘。
我和高深之間,由編輯和作者的關系逐漸成了朋友關系。后來他到北京,在魯迅文學院擔任班主任,又長住北京多年,我們的交往日益深厚。
圈內有名氣
1999年9月,我忽然收到范敬宜的一封信,老范是《人民日報》老總編輯,當時已退到全國人大教科文衛當副主任。范總在信中說,他從《文藝報》上見到高深寫的一篇談我的文章《蔣元明其人其文》,抬舉我“人亦清白,文亦清新”,對他這樣不認識的作者卻編發了不少文章,后想表示感謝,特邀我去錦州參加一個活動,我卻推薦了另一位退下來的老同事,等等。范總說,他認識高深,他在《遼寧日報》時發過高深的第一首詩,與他有40多年的交往,只是多年沒聯系了。他請我回信時,代他問高深好。范總還把那張《文藝報》副刊(1999年8月31日)夾在信里寄給我。當時我是文藝部副主任,分管副刊。
看來,高深是一位重情重義的人,范敬宜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我退休10年,一般的作者,隨著我離開編輯崗位后聯系就慢慢少了,這是很正常的。但高深是個例外,不但我們越走越近,他還和我兒子蔣萌成了忘年交。
兒子的忘年交
兒子蔣萌因生病在小學五年級后就離開了學校,經過幾年的極其痛苦的求醫治病,兩次大手術才保住了一條命,但從此坐上了輪椅。他通過自學,通過網絡成了一名網評人,成了東方網、人民網的特約評論員,同時也給報刊寫雜文隨筆,很快嶄露頭角,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高深也給東方網、人民網投稿,他發現蔣萌在寫作方面有潛力,就經常和他交流,鼓勵他,給他加油。
2007年,《蔣萌網評》出版了,召開作品研討會,高深積極參加 ,寫了評論《挑戰生命的極限》,在研討會上作了熱情中肯的發言。
不久,高深向我建議,讓蔣萌申請參加中國作協。我覺得兒子能寫點東西,有點事做,不寂寞也就行了,不指望他成名成家。高深搖搖頭說,作協對于我們無所謂,我們有單位,有職業,蔣萌需要社會承認,需要存在感,提高自信。高深的一再堅持下,并且愿意做蔣萌的入會介紹人。如果沒有高深的積極推動,蔣萌不可能成為最早的一批“80后”中國作協會員。這對蔣萌是一個極大的鼓勵,他感到人間的溫暖,社會的承認,有助于他繼續堅持寫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蔣萌給人民網寫網評3年,連續被評為年度“十大網評人”。高深覺得,這孩子與人民網有緣,又建議讓蔣萌加入人民網。我說,他吃了幾輩子的苦,有點事做,掙點零花錢已超出我的預想,他就是什么也不干我也能養活他;一旦成為人民網的員工,那就不自由了,壓力也大,太辛苦,我也不忍心。高深卻認為,蔣萌雖然殘疾,但他有能力勝任這項工作,有能力自強自立,也有能力養活自己,他的路還長,你不可能管他一輩子。有了單位,有了穩定的收入,有了各種保險,才沒有后顧之憂,才有利于他事業的發展。也是在高深的一再勸說下,我才決定讓蔣萌去人民網試試。經過試用期,他被錄用了,而且讓他管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 “觀點1+1” 專欄,又編又寫,通過網絡可以在家上班。這個欄目很快有了影響,而且還獲了獎。
加入中國作協、進入人民網這兩件事,對一個青年,特別是一個重度殘疾人來說,意義很大,使蔣萌增強了自信,明確了人生的選擇和努力的方向。
在北京期間,高深過一段時間就打電話要和我們一家聚一聚,有時吃飯,有時去大運河公園等地轉轉,目的主要是與蔣萌聊天。兒子平時和我沒太多的話,和他高伯伯倒能聊到一塊,高深說是緣分。
離不開的關心與支持
十幾年過去了,蔣萌發表了幾百萬字的作品,出版了三部作品集和一部自傳《生命是劫后重生的奇跡》;2019年,他被團中央授予“愛崗敬業”的“全國向上向善好青年”榮譽稱號;2020年,在世界讀書日,中國殘聯網隆重推薦了張海迪、史鐵生和蔣萌等9名中國優秀殘疾人作家和他們的代表作。蔣萌取得的這些成績,與高深的關心和支持是分不開的。
高深重回錦州后,依然和我們保持聯系。原本打算趁蔣萌休假時,我們全家駕車去錦州看望老高的,沒想到他在參加遼寧省作協代表大會上,突然發病離世,這讓我們很震驚,也非常難過:我們從此失去了一位真誠可敬的朋友!
高深,1935年出生在遼寧省岫巖縣,11歲扛槍,82歲像戰士一樣倒在了戰場!
高深,永遠的戰士,永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