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與張瀾的忘年之交

呂雪萱

1938年4月，國民黨政府為抗日設立民意咨詢機構國民參政會。7月，第一次會議在漢口開幕。張瀾、周恩來當時都是參政員。會議期間，周恩來經(jīng)吳玉章引介與張瀾認識。

第一次見面，周恩來即對這位清肅剛正、德高望重的前輩儼然起敬。張瀾時年六十有六，周恩來正屆不惑之年，他們結(jié)成忘年交。

那次會面時，周恩來鑒于張瀾在西南之威望，殷切期望他團結(jié)西南軍政各界人士于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大旗下，協(xié)助中共在大后方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張瀾一口答應。周恩來隨即告訴張瀾，指定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主任周怡（后周怡病故，由徐冰接替）和中共川康特委書記羅世文與他聯(lián)系。

1941年皖南事變期間，周恩來差不多天天去“特園”（張瀾老友鮮英的公館，張瀾應邀住此）。他有時在張瀾臥室內(nèi)商談良久，有時跟張瀾說幾句話就走了。兩人在交往中建立了深厚感情，互相關切。

有一次，周恩來去特園時張瀾還在午睡，周恩來對張瀾通信員張楣光頻頻搖手，不讓他去叫醒張瀾，自己則獨自一人在客廳里坐等。張瀾醒來聽說周恩來來了，責備張楣光道：“周先生來了為什么不叫醒我？”

這期間，兩人書信往來亦密，張瀾常叫張楣光送信到曾家?guī)r50號“周公館”（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也是周恩來住所）。有時，周恩來當即取信箋寫幾句叫張楣光帶回。周公館二樓和特園周圍均有特務監(jiān)視，但兩人都處之泰然。

當時國民黨方面嚴密封鎖皖南事變消息，新華日報印了一批《新四軍皖南部隊慘被圍殲真相》之類的傳單和小冊子。周恩來派人送到特園，張瀾照單全收，并即分發(fā)開去，影響擴大到四面八方。

1941年民盟成立之初，主席是黃炎培，黃不久即辭職。張瀾是在梁漱溟力薦和周恩來協(xié)助商請下才出任主席的。張瀾擔任主席直至1955年83歲逝世為止，凡14年。

1942年年初，周恩來與四川軍界首腦人物劉文輝的首次會面是在重慶機房街吳晉航（四川和成銀行董事長，張瀾好友）家。這次會面是張瀾撮合的。

重慶談判期間，周恩來經(jīng)常將談判情況傳達給張瀾等民盟人士。此時閻錫山秉承蔣介石旨意，發(fā)動了上黨戰(zhàn)役。周恩來將消息告訴了張瀾等人。張瀾憤然大怒，立即出面邀約國共雙方談判代表到特園。

張瀾當面質(zhì)問國民黨代表張群：“閻錫山為啥不給蔣先生（蔣介石）留一點面子？重慶在談，山西在打，這不貽笑于天下嗎？蔣先生不感到難堪嗎？”

張群聽聞后，久不能對，賠著笑臉道：“表老（張瀾字表方，人咸以此尊稱之），這件事是閻錫山的個人行動，我們事先都未有所聞。”

張瀾嗤笑一聲，勸責道：“補牢未晚，切不可再！今后務必保證不再發(fā)生類似事件！”

張群素來敬重這位鄉(xiāng)里前輩，默然未再出聲。接著，語及和談近況。

周恩來表示“我們是茍能求全，不惜委屈！”其氣度恢宏，神情懇切。張瀾聽后很動感情，要張群在蔣介石面前著力進諫。張群連聲諾諾。

舊政協(xié)期間，周恩來與張瀾相互約定：凡遇重大問遇，事先交換意見，統(tǒng)一認識，采取同一步調(diào)。

1946年10月，蔣介石悍然下令定于11月在南京召開“國大”。蔣欲孤立中共，竭力拉攏民盟參加。時民盟內(nèi)部對參加與否亦有分歧。

在此緊要關頭，10月12日清晨，周恩來趕到蘭家莊民盟總部，提醒黃炎培和周新民（民盟中央委員，民盟原秘書長梁漱溟辭職后，他實際擔負秘書長工作）等民盟領導人說：“民盟是否參加國大的問題，你們最好向張瀾主席（時在重慶）請示一下。”

周新民當即撥打長途電話到重慶向張瀾請示。張瀾答話只一句：“決不能交名單啊！”回答簡短有力，堅定干脆。

張瀾聲若洪鐘，電話筒里傳出來的音量也大，周恩來在旁聽見了，不禁點頭稱贊。民盟總部立即作出了不參加“國大”的最終決定。這樣，反倒孤立了蔣介石。

事后周恩來說：“民盟不參加‘國大，‘國大就臭了！”張瀾遇大事，能當機立斷，不然，民盟參加了“國大”，政治生命也就完了。

1949年5月，蔣介石下令逮捕張瀾、羅隆基，將他們羈押于上海虹橋療養(yǎng)院（今徐匯區(qū)中心醫(yī)院）。周恩來得悉后指示上海地下黨全力營救。地下黨歷經(jīng)艱險，終于在人民解放軍攻進上海的同一天夜里將他們救出。

不久，中共中央召請張、羅兩位北上。周恩來在北平火車站迎接張瀾時，緊握著張瀾的手，頻頻搖動，熱誠慰問道：“表老，您好，您為我們擔了風險，感謝您！”

1950年年底，四川南充解放，胡耀邦派專人去南充慰問張瀾夫人劉慧征，并動員她遷來北京。劉慧征來京后，張瀾一見到夫人就說：“周總理聽說你要來，吩咐政府安排好的宿舍，找了幾處很大、很闊綽的房子，我都嫌寬了，沒要，要了現(xiàn)在這幢屋子——復興門內(nèi)嘉祥里一個有現(xiàn)代化設備的中式四合院，我看也夠住了。另外，分配來的保姆我退回去了。你過去在家勞動，現(xiàn)在還要勞動，家務事自己做。”劉慧征點頭微笑，連說了兩個“好”字。

張瀾在北京的最后幾年里，周恩來經(jīng)常去看望他。每逢遇到重要的事情，周恩來必來與他商談，聽取意見。

張瀾80壽辰大慶時，周恩來親臨上壽。

1955年1月，張瀾患重度動脈硬化癥和肺炎住進醫(yī)院。病危期間，周恩來親來探望。張瀾此時說話已很困難，仍掙扎著對周恩來說：“希望早日解放臺灣。”

2月9日，張瀾逝世，周恩來親自執(zhí)紼送達八寶山公墓隆重安葬。

（責任編輯：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