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曉斌

每年的暮春初夏,家鄉的刺槐樹便開滿潔白的槐花。
俊俏潔白的槐花,如淡雅素潔的窈窕淑女,渾身散發著誘人的清香,在初夏微風的輕拂下,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彌滿在整個農家的院落里、鄉村的田野中。
五一放假,槐花的清香記憶又把我的心勾回了槐花盛開的家鄉。
鄉村的道路旁、山坡上、地隴邊,都有人們采摘槐花的說笑聲。人們贊美著她的素潔,呼吸著她的清新,品嘗著她的香甜。采摘槐花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城里開車專門來的,他們可以無拘無束地免費賞游采摘,家鄉的父老鄉親從來都是樸實、大方、好客的,盛開的槐花給所有的人帶來了幸福的樂趣,更給平日里靜寂的鄉村平添了旺盛的人氣。
這個時節是養蜂人最繁忙的季節。村外空曠的草地上,擺放著一箱箱整齊的蜂箱,蜂箱口進進出出不知疲倦飛舞著的蜜蜂和戴著面紗忙碌工作的養蜂人,都在釀造著最美好的生活。
在村口就能望見的老屋院子里,陪伴我長大、留著我童年印記的是三棵老槐樹。如果不是周圍郁郁蔥蔥的綠色,老槐樹上掛滿的垂垂欲墜的潔白槐花,遠遠望去,真以為是樹冠上鋪著白花花的雪。
人還未走進院子里,槐花飄溢到院外的清香禁不住讓我深深地吸了幾口,胸口頓時清爽了起來。呼吸著槐花的清香,讓人心神寧靜。遠離喧囂嘈雜的城市,盡情地享受大自然饋贈的清新香氣。
槐花的清香淡雅之氣,是童年無憂、快樂的味道。多少年來,無論身處何時何地,只要想起或談起槐花,似乎總能聞到家鄉槐花盛開時散發出來的清香。香噴噴的槐花餡餃子和槐花拌菜,思念的滋味越發強烈。
“五一”時期,槐花開得正盛,垂垂欲墜的槐花像一串串潔白的銀鈴壓彎了枝頭。把高高的竹梯子架在樹上,人站在梯子上用長長的鐮桿,挑一枝最稠的枝拽下來,迫不及待地摘下幾顆塞進嘴里,小時候幸福無憂的味道便流進了心里。
童年摘槐花是不用梯子的,也不需要長長的鐮桿,十幾米高的槐樹用雙手和雙腳就能爬到高端,然后找一個結實穩當的樹杈站好,一只手摘花,一只手牢牢地抓好結實的樹枝。槐花開時,樹上會有許多蜜蜂,在槐花蕊里進進出出,有時摘下的槐花里,蜜蜂還在花蕊里采蜜,所以還要時刻提防著被蜜蜂蟄。還好,小時候在樹上摘槐花時從來沒被蜜蜂蟄過。
童年的書包里背著的也是滿滿的槐花的清香,早上起來,上學前,先爬上樹,把槐花裝得滿滿的書包,一路上邊走邊吃,更多的是分享給同路的小伙伴。有一次早上,因為在樹上摘槐花,上課鐘聲響了,還沒有從樹上下來,等跑著到教室門口,被檢查作業的老師卡住了。從鼓鼓囊囊的書包里,給老師掏作業本時,潔白新鮮的槐花散發出的清香,使老師也禁不住拿起槐花放在臉前嗅著。下課后,雖然這些槐花被同學們一搶而空,但那時的心情是真喜悅的。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前,村里生產隊分到各家的口糧每年都不夠吃,村里一年四季能夠吃飽肚子的人家是很少的,特別是春夏之交,青黃不接,地里的野菜還沒有長大的時候,在饑餓困擾難熬的日子里,這清香可口的槐花幫助人們渡過了最饑餓困苦的日子。
從碧翠圓潤的槐樹葉間長出一串串綠豆串似的槐花花蕾,到滿樹綻放的槐花,再到花蕊變黃變干,花蕊中長出嫩綠的小豆莢,之后那些嫩綠的小豆莢變成了墨綠,整個樹冠郁綠蔥蘢。
到了深秋,那些相伴了一夏一秋的葉子變黃落在地下,刺槐樹上就只留下一串串指頭長短黑褐色的藏著扁扁的黑色槐豆籽的豆莢,這就是一串串槐花的生命輪回。
記得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學校給每個學生分配了交五兩槐豆籽的勞動任務,支援綠化大西北,防風固沙,改善生態環境。院子里的大槐樹很快幫我完成了任務,而且還超額完成。在那個困苦的時代,許多農村孩子上學交學費、買書本,收秋后打槐豆籽賣錢便是主要的來源。童年時那些灑向祖國大西北的槐豆籽,現在也應該長成開滿白色槐花的壯樹了。
時代在變遷中前進,但槐花灑向人間的清香之氣卻始終不變。
槐花從不與他花爭春。
桃花、梨花、櫻花、玉蘭花等開放的時候,槐花沒有與他們爭春爭艷,直到他們在暮春謝幕菲盡的時候,一串串槐花才帶著滿身的淡雅清香來到人間。
槐花從不與綠葉爭先。
桃花、梨花、櫻花總是先在綠葉之前爭先開放,滿樹綠葉的時候已全然沒有花的身影。槐花開放在碧翠圓潤的綠葉中,用一身素潔的身軀襯托著綠葉的繁盛。
槐花是謙虛向著大地的。
一串串向下垂放的花芯總是謙虛地俯首,向下感恩著為她源源不斷提供養分的大地。
槐花是無私利人的。
在饑餓困苦的年代,槐花不僅滿足了那些被饑餓困擾的人,填飽肚子的奢望,而且集采天地之氣孕育香甜的花蜜為蜜蜂提供蜜源,讓人們感受到它甜蜜的味道。
槐花孕育著頑強的生命。
具有頑強生命基因的槐豆籽無論落在哪里,多么惡劣的生存環境,她都會頑強地發芽、生根生長。生長在高高崖岸裂縫中的刺槐樹,生命是如此頑強!
槐花平凡而又普通,她的潔白是圣潔的,她的素雅是高尚的。她不爭、謙虛、利人的頑強生命,雖然簡短,但品質卻是高尚圣潔的。
槐花的圣潔和清香之氣一直激勵著我,做平凡人也要像她一樣,心存圣潔和清氣,灑向人間情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