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小院

耿艷菊

3間正房，東屋兩間，西屋兩間，這是我們家小小院落的構成，簡單而錯落有致。西屋的背后臨著胡同，院子的大門口就是西屋的一整間房，我們那里叫過道。西屋的另一間房做了廚房。廚房和正房之間還有二三十平方米的空地，母親勤快，把那兒整理成了小菜園。

我們的小院不光是小菜園里長蔬菜，就連院子最南面的那塊地方也長著。青青的莧菜總是吃不完，掐了之后，幾天又冒出來了。母親還在那里種了幾棵茄子，幾棵辣椒，茄子的紫和辣椒的紅搭配起來竟也十分順眼。

有一年，城里的朋友來家里，站在我們的小院子里東看看西看看，眼睛里閃著光，一臉羨慕：“世外桃源的生活嘛，我若有這樣一個小院子，這輩子就滿足了。”

朋友的話讓我們一愣。天天生活在小院里，我們并沒有覺得這是很多人心中的“世外桃源”的模樣呀，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不過，我因此開始打量起我們的小院。

從地理位置上看，離世外有些遠，更沒有在重重疊疊的山水之外，當然更不是在車水馬龍的城里，而是在雞犬相聞的鄉村胡同里。

整體來看，小院方方正正的，是真正的農家四合院。門扉在歲月的洗禮下，有些斑駁了。父親買來朱紅的油漆，細細漆了一遍，真好看，小院一下子亮堂了，樸素的面容里有了幾分古典的味道。小弟放假回家來，以為走錯了門。他那滿臉驚奇的可愛樣子，多年后還被我們當笑話講。

小院里沒有桃樹，卻有兩棵很有故事的樹。一棵是槐花樹，長在正房東窗下，非常茂盛，枝丫躥到了房頂，碰掉了房頂的兩片瓦，父親下了幾次決心要把它伐去，最終沒舍得。因為我們這棵槐花樹不僅在春天時讓我們吃到香甜的槐花飯，夏天時還為我們提供了綠蔭。我們常常把飯桌搬到槐花樹下，只要不下雨，幾乎頓頓都在那里吃飯。槐花樹成了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默默收藏著我們的歡聲笑語。

另一棵是柿子樹。這棵柿子樹曾經很讓我們失望。我們鄉村人家很多院落里都種有柿子樹，秋天一樹紅彤彤的柿子，很美麗。父親從集市上買來柿子樹苗，賣樹苗的信誓旦旦說這柿子樹結的柿子又大又甜。我們盼啊盼，柿子樹終于結小柿子了，可就是長不大，一直是扣子般大小。

一天，雨過初晴，父親驚喜地把我們喊到柿子樹下，讓我們看看柿子樹與以往有什么不同。這時，我們發現經雨之后的柿子樹散發著青翠的光芒，陽光閑閑地灑在大柿子葉上，灑在扣子般的小柿子上，像一句詩里的情景——“日光穿竹翠玲瓏”。這以后，柿子樹在我們院子里的地位提高了，我們開心地在心底接納了它。人生哪有處處如意，事事如意？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不結紅紅的大柿子有什么關系呢，我們不是收獲了一庭翠玉嘛。

常常欣賞這庭翠玉的就是我了，這棵柿子樹長在東屋的窗外，我的書桌就在東屋的窗下，讀書寫字累了，總喜歡趴在桌子上看柿子樹在陽光里隨風輕輕搖動，時光慢得像靜止了一樣。

若是時光永遠那樣靜美該多好！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站就是這個小院。我們在這里，一天天，一年年，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我們在這里像植物一樣茁壯成長。

這都是往事了。我們的小院現在是寂寞的。舊故里草木深……想起我們的小院，又溫暖又惆悵。

父親和母親計劃著過幾年收拾下小院，等他們老了要回到小院養老。我們又可以重拾過去的快樂時光。走再多的路，看再多的風景，小院永遠是我們最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