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晨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睏罨婏w,翠柳拂面,清明永遠是生的悸動與春的美好。不論祭祖還是踏青,對于清明來說再合適不過。
每年的四月五日,無論陰晴,總要踏上春草滿地的祭祖之路。在此之前,奶奶總會在土灶那里用不起眼的地菜煮上雞蛋,每人吃上兩個,口齒間留存的清香像是得到了春的祝福。還有的,就是金黃酥脆的春卷,極薄的面皮卷上丁狀的豆干混著爽口的野蔬和細粉絲,用長筷夾住放入大鍋中來回煎炸,噼里啪啦,油星飛濺,令人腹空的香味與熱鬧的油滋聲相伴相舞,勾得人食指大動。等到色至金黃,起鍋,放入盤中,晾涼,咬上一口,外表的脆香與內里的軟糯和清爽交相取悅著味蕾,油而不膩,清而不澀,老少青壯都得到了滿足,也為接下來的行程蓄滿能量。
大人們或是挎著籃筐,里面放著白胖的米飯、金黃的臘魚臘肉、香郁的白酒、筷子和幾柱香;或是拿著好幾捧的清明花——用鮮艷顏色的染紙并著中間的金色細條扎在細木枝上端,下面用長細紙裹盡;還有的人提著幾串紅艷的鞭炮。小孩子也幫忙拿著些小東西,興奮地跑在前面,看見路旁喜歡的野花,揪下一朵。大人們操著親切的方言口音談天談地,不緊不慢地跟著,一行人就這樣出發了。
鄉間的小路雖不平坦,但趣味良多。走上很久,也不覺無聊,總有些新奇的東西吸引著目光:綻放在林間的那一大簇的火紅杜鵑,如同嬌俏明艷的姑娘;小路邊俏生生鉆出的細嫩竹筍,好奇地打量著世界;欣喜發現的一片開著細小白花的野菜,孩子們嘰嘰喳喳商量著回來采上一些,讓奶奶再煮上雞蛋;田里那大片金黃的油菜花引得蜜蜂粉蝶上下飛舞,熱鬧異常;瓜藤上綴著的幾朵淡黃色的小花,仿佛讓人望見了細長青翠的可喜模樣。
走上山路,不一會兒的功夫便看見了祖墳,大人小孩就開始忙活起來。上香,臘魚臘肉和米飯擺在古舊的碑前,旁邊擱雙筷子,繪著青花的小瓷杯盛滿馥郁的白酒。大人們用鐮刀將墳旁新生的灌木砍去,孩子們用草紙鋪滿墳上,再將清明花插在上面。一切完畢,點燃紙錢,在裊裊上升的淡煙里,按輩向祖宗行禮祭拜,以祈求今年的好運,鞭炮在一旁啪啪作響。結束后,踩滅火光,收拾妥當,前往下一個祭祖處。
等到全部祭祖完畢,大家踏上了歸程,清風拂面,了卻心愿,大人們說說笑笑,小孩子打打鬧鬧,但都不會忘了折青:折下自己喜歡的柔嫩青枝,這是春天的饋贈,也是攜著祖先祝福歸家的寓意。
《淮南子》“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則清風至?!薄稓q時百問》“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故謂之清明?!鼻迕鳎且粋€萬事萬物勃發生長的時節,它帶給了人們對于生活的向往和愿望;清明,同樣也是一個禮敬祖先、慎終追遠的節日,百木生發,幼獸新生,一切都回到了起點,生與死的交替重新開始,帶著希望,帶著憧憬。
但過去的永不會消逝,它就在身邊,在身后,在廣闊邊際的天地之間,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它通過萬物的冬枯與春榮告訴我們,生命是什么。
仿佛聽到身邊樹木慵懶地抽枝,蟄伏的昆蟲正扭動身子,新生的幼鶯還在呼喚覓食的母親,艷冶的桃花迎著風燦爛地笑,遠處人家傳來孩子響亮的哭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