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臣：羽超賽場上最年長的教練

閆佳

如果不經提醒，大概很少人會把這個笑起來很爽朗、場邊指導總是聲情并茂的教練和60多歲的年紀聯系到一起。至少從本屆羽超聯賽的比賽場館到班車再到飯堂，我們看到的他都是腰桿筆直、精神抖擻。

被選擇的運動員和教練

仔細算起來，自1971年從郴州一名普通學生到入選湖南省羽毛球隊，張紹臣已經走過了四十九年的羽球生涯。他說：“其實近來我有件遺憾的事，如果退休能再推遲幾個月，我就是干了半個世紀的羽毛球人了。而如今，我已經是從社保局領工資的人了。”

少年時期，學習成績優秀的張紹臣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體育結緣。在一次校內運動會上，完全沒有任何訓練基礎的他輕松跑出了60米短跑的第二名。怎知這一跑，讓張紹臣出色的運動天賦被體育老師相中。當時恰逢湖南省招羽毛球運動員，他被老師推薦到市里參加選拔，而后又到省里參加了20多天的集訓。最初他對羽毛球這項運動根本沒有概念，直到集訓之后才知道羽毛球是什么樣。1971年2月，張紹臣正式被選入湖南省羽毛球隊。

“其實我做運動員的時間并不長，只有五、六年。”張紹臣回憶說。踏實練了幾年，他因為表現優異得到了隊里的認可。當時，領導希望教練團隊能注入新鮮血液，想讓22歲的張紹臣留隊做教練。而他聽到做教練一事，本能上很抗拒，“我和隊里說，如果你們覺著我打得不行，可以讓我回家去。”

當時的領隊聽到這番話后，明白了張紹臣的心結，便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講了來龍去脈。“原本，隊里讓你當團委書記，我們不同意，是不想讓你放下對羽毛球的鉆研，希望你能接下教練一職，用心培養更出色的運動員。”經過這次推心置腹的談話，張紹臣轉變了心意。1977年7月，他走下訓練場，開始了自己的教練生涯。

“趕時髦”的張紹臣

張紹臣以“嚴”聞名，在工作上刻苦鉆研、深耕細作，他帶過的隊員中先后涌現出了多名全國冠軍和世界冠軍，從最早一批的賀向陽、許永德、唐輝，后來的張固、金曉柏、鮑春來、鄭波、柴飚，再到現在小荷剛露尖尖角的劉亮、王正行。近50年的執教生涯，張紹臣始終陪伴著中國羽毛球的成長。“你們看青島的許永德教練是我帶的第一批隊員，而我現在手上帶的這批運動員，大多數人都是2002年、2003年出生的孩子。”

時代在變遷，張紹臣也從曾經每次有鮑春來的比賽直播就熬夜守在電視旁，變成如今即使沒有直播，但只要自己隊員去比賽，他都會打開手機時時關注世界羽聯的比分系統。也許是一直和年輕人相處，張紹臣頗為驕傲地稱自己也是“趕時髦”的人。他平時喜歡隨手拍些訓練視頻發到抖音、快手上，“通過這種方式，一是我希望記錄下自己的生活，二是希望羽毛球愛好者能從中找到一些方法。”這次羽超聯賽期間，張紹臣要求隊員們每天堅持寫訓練日記。每天收發日記本不太現實，他就讓隊員們將日記拍成照片發到微信群里。“一般我都會看的，太忙的話，我也會記得和大家說收到。”

常規賽結束后，張紹臣馬上將聯賽小結發給了隊伍的領導。他說，剛好趁那天休息，就用筆記本敲了出來，比起用筆寫出，他說還是自己的一指禪敲鍵盤來得快。“這次比賽，隊伍鍛煉了本土的年輕球員。我可以接受年輕人輸球，但是年輕人如果只懂得用習慣動作、習慣球路、習慣速度去比賽，那么他們要如何成長？去贏球？在場上，也許面對的是世界冠軍，你會被殺死，大家能夠理解你的實力不足。但如果你能想方設法去給對手制造困難，也許就能從對抗中學會點什么。”通過這次聯賽，張紹臣表示他最滿意的就是隊員們得到了檢驗和鍛煉。“我們的體能成績排在了第三位，劉亮、王正行、周澤奇的綜合成績名列前茅。但如何將體能轉化為場上的絕對實力，是我們回去要好好總結提高的地方。”

“我的要求很高，因為站上競技場的那一刻，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對于隊員們出現的問題，張紹臣說自己眼中不揉沙子。“有人會勸我知足，但我的要求必須講給他們聽。至于他們聽了幾分，能不能落到實處？只有不斷通過訓練去調整，再從比賽中去體現和總結。”

退休不離崗

如今，張紹臣在湖南隊帶著十來個2002年、2003年出生的男單選手，他自言這些隊員就是自己身上的血肉。“如果我的家人是我的左膀，這些孩子就是我的右臂。我不想我的孩子們只會打球，而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他們都是我從11、2歲就帶著練球的，我們之間超越了師生，是父子與兄弟一樣的感情。”在張紹臣的心中，訓練磨煉出了隊員吃苦耐勞的意志品質，參加團體賽或是雙打配合，能讓他們明白隊友之間團結互助的真諦，一起的集體生活藏著彼此寬容的道理，賽場上遇到困難，則教會他們如何去動腦筋克服。

在省隊一周七天、十三堂課，隊員和家長都知道，張紹臣指導在中午和周日下午是拒接電話的。“大家晚上找我沒有問題，但除了中午和周日下午，我也是老人家了，需要睡覺恢復。”2015年，張紹臣終于買了一輛車，但開來開去的距離，無非是從自家院子到訓練場再到飯堂。五年時間過去了，今年他終于發了個朋友圈，為自己開到16000公里特別慶祝了一下。

他說：“我當運動員那會兒，天熱全靠扇子，洗衣服全靠腳踩。現在有條件了，咱就不能虧待孩子們。”為此，他給每個宿舍都置辦了空調、熱水器、洗衣機。如今，他一手帶大的劉亮、王正行已經是國家二隊的單打主力，還有兩個隊員選入了二隊的男雙組。張紹臣說，“哪一個教練不希望自己的隊員有出息呢？我將他們送到國家二隊，能不能在世青賽、亞青賽上嶄露頭角就看他們自己的努力了，每個隊員手中都握著自己真正的未來。”

一如張紹臣所言，無論是打球還是做人，他從未放松過對隊員們的要求。他說，只有帶好隊員，才對得起他吃得這碗飯。“這些年，有人會說我為國家、為湖南做了很多的貢獻。但我不這么想，我站在教練崗位上，做好本職工作是本份。我帶的隊員是人，而不是物。人的青春，是用錢買不回來的。我跟隊員們說過，如果能夠買回十年，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去交換。那么，作為教練，我帶不好他們，就是對不起他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