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

方紅星，張鳳麗,2，陳嬌嬌

(1.東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中國內部控制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5;2.唐山學院會計系，河北 唐山 063000；3.山東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一、問題的提出

上市公司審計意見購買一直備受學術界和實務界的關注。國內外有關審計意見購買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財務報告審計意見購買，且研究結論尚不統一。Lennox[1]與唐躍軍[2]研究表明，上市公司成功實現了財務報告審計意見購買。相反，Chow和Rice[3]與Smith[4]研究表明，上市公司并未實現財務報告審計意見購買。上述研究主要基于會計師事務所層面，Chen等[5]證實了上市公司在簽字合伙人變更后成功實現了財務報告審計意見購買，提供了注冊會計師層面財務報告審計意見購買的經驗證據。

近年來，隨著內部控制審計的逐步實施，國內外學者對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問題展開了初步研究。Newton等[6]從審計市場競爭視角檢驗了美國資本市場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的存在性，研究表明，審計市場競爭越激烈，上市公司越傾向于通過變更審計師獲得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張子健[7]證實了上市公司通過變更審計師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但截至目前，基于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層面審計意見購買的研究還十分有限。美國資本市場并未要求內部控制審計報告中披露簽字注冊會計師署名信息，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對相關問題的研究，中國資本市場注冊會計師署名披露制度為注冊會計師層面審計意見購買的研究提供了數據支撐。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和分配是由事務所決定的，在同一事務所內不同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寬容程度存在差異的情況下，上市公司可能迫使事務所變更相對保守的簽字注冊會計師為相對寬容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因此，事務所是否會指派具有客戶偏好的寬容的簽字注冊會計師，使得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這是一個經驗問題。事務所根據客戶要求變更具有客戶偏好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很可能因上市公司對事務所的經濟重要程度不同而不同，客戶重要性水平的差異很可能會迫使事務所考慮是否屈服于客戶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而購買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要求。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的實現，不僅取決于客戶的動機，也可能與注冊會計師獨立性密切相關，而事務所規模是影響獨立性的重要因素，不同事務所規模下簽字注冊會計師滿足客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的程度也可能存在差異。

本文借助中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公開披露簽字注冊會計師署名這一有利條件，以2012—2017年滬深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基于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層面考察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及其經濟后果。本文的學術貢獻在于：第一，既有文獻多基于事務所層面研究審計意見購買，本文從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探究資本市場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彌補之前審計意見購買行為只關注事務所層面的不足。第二，基于客戶重要性和事務所規模雙重視角探究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對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產生的影響，為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研究提供了新視角。第三，本文首次提供了中國資本市場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影響因素及經濟后果的經驗證據，為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的監管政策提供參考，具有重要的政策意蘊。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上市公司管理當局具有規避“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動機。信號傳遞理論認為，高質量的內部控制能夠傳遞積極的信號，增強投資者的投資信心。方紅星等[8]發現，中國債券市場中正面意見的內部控制鑒證報告能夠釋放高信息質量的信號，降低投資者的信息風險。張繼勛等[9]的研究也表明，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影響投資者對財務報告重大錯報風險的判斷和投資決策。因此，上市公司管理當局擔憂不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帶來負面影響，而有動機購買“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不同簽字注冊會計師對同一家上市公司發表“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傾向不同，上市公司管理當局可能利用內部控制缺陷分類的模糊性以及注冊會計師職業判斷的差異，通過向事務所施壓更換掉不合作的簽字注冊會計師，購買對自身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Gul等[10]認為，簽字注冊會計師在專業知識、能力及道德標準等方面的不同，使得簽字注冊會計師對同一家上市公司發表“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傾向不同，其提供的審計服務質量呈現明顯差異。Bedard和Graham[11]認為，判斷內部控制缺陷的嚴重程度是非結構化、復雜和困難的，由于注冊會計師對內部控制缺陷分類因主觀判斷不同允許合理差異的存在，同一事務所不同簽字注冊會計師發表“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傾向不同，內部控制有效性判斷的主觀性和復雜性為上市公司向簽字注冊會計師尋求“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提供了有利條件，上市公司可能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分配施加影響，更換掉不合作的簽字注冊會計師，來購買對自身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

從外部審計市場環境而言，簽字注冊會計師具有較強的動機參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Wang等[12]認為，中國審計市場集中度相對不高，市場競爭激烈，簽字注冊會計師面臨的訴訟風險相對較低。Raghavan[13]認為，在激烈的審計市場競爭下，客戶具有較強的議價能力，當客戶與簽字注冊會計師的意見存在分歧時，事務所可能受到來自于客戶的壓力更換掉不合作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因此，在訴訟風險較低的情況下，基于經濟利益考慮，事務所可能對簽字注冊會計師分配施加影響變更不合作的簽字注冊會計師，迎合客戶“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需求。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1：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層面存在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

De Angelo[14]認為，會計師事務所對客戶的經濟依賴可能會損害獨立性。事務所在進行相關決策時會考慮客戶重要性對自身的影響，避免出具“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而失去重要客戶，對于重要性水平越高的客戶，事務所越可能因其高額收益而降低對獨立性的要求。此外，事務所對經濟重要性水平高的客戶具有較強的依賴性，很可能屈服于客戶壓力而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來滿足客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事務所握有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的決定權，基于客戶重要性的考慮將不順從的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為順從的簽字注冊會計師，按照客戶要求變更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對重要客戶更加寬容，從而滿足客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2：客戶的重要性水平影響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客戶對事務所的經濟重要性水平越高，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的可能性越大。

審計市場中存在“深口袋”效應，大事務所一旦受到訴訟，會嚴重影響其聲譽。De Angelo[14]認為，大事務所基于聲譽保護而提供高質量審計報告。大事務所擁有較多客戶資源，出于自身聲譽考慮，其更能抵制來自客戶的威脅，不與客戶合謀滿足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小事務所的聲譽保護動機較弱，更容易屈服于重要客戶的壓力，此外，小事務所的客戶資源有限，面臨較大的競爭壓力和生存壓力，有更強的動機保留客戶資源獲得更多的審計業務，面對客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小事務所更可能降低審計獨立性而選擇與客戶合謀，從而滿足客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需求。不同事務所規模下，客戶重要性對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產生的影響也可能存在差異，當事務所為“十大”事務所時，其對聲譽的保護動機超過了對重要客戶的經濟依賴，客戶重要性并不會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當事務所為“非十大”事務所時，其對重要客戶的經濟依賴超過聲譽保護動機，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公司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分配的影響而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3：在其他條件不變情況下，相比于“十大”事務所，“非十大”事務所的客戶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的可能性更高，且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與變量選取

本文借鑒Lennox[1]的研究方法，采用審計意見購買模型檢驗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是否存在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首先，通過模型(1)估計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與不變更情況下獲得“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概率，然后將預測值帶入模型(2)檢驗H1。具體如下：

(1)

Sit=θ0+θ1shoppingit+θ2Xit+θ3Industry+θ4Year+εit

(2)

為了驗證H2，本文在模型(2)的基礎上加入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與“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交互變量(cishopit)，構建模型(3)。如果θ3<0，即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與交互變量(cishopitit)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則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會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購買行為；如果θ3>0，即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與交互變量(cishopit)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則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會弱化上市公司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購買行為。具體展開形式如下：

Sit=θ0+θ1shoppingit+θ2firmciit+θ3cishopit+θ4lnassetit+θ5levit+θ6cfoit+θ7lossit+θ8big10it+θ9growthit+θ10roait+θ11ptenureit+θ12icqit+θ13stateit+θ14shareit+θ15icageit+θ16auditopinionit+θ17Industry+θ18Year+uit

(3)

(二)樣本選擇及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17年滬深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并對樣本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金融類與保險類上市公司；(2)剔除ST與*ST的公司；(3)由于本文研究的是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變更而不是事務所的變更，因此，剔除了事務所發生變更的觀測樣本；(4)《關于證券期貨審計業務簽字注冊會計師定期輪換的規定》(下文簡稱“定期輪換規定”)要求簽字注冊會計師連續5年為同一客戶提供審計服務，或者在客戶首次公開發行期間為客戶提供審計服務，并在客戶首次公開募股后連續兩年提供審計服務的，應更換簽字注冊會計師，本文剔除了符合該規定更換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觀測樣本；(5)考慮到對于達到輪換期限要求的其中1位注冊會計師可以延期最長不得超過1年的規定，本文剔除了符合輪換期限規定的觀測樣本；(6)考慮到簽字注冊會計師加入新的事務所或被暫停執業、永久停止執業并不意味著審計意見購買，本文剔除了簽字注冊會計師加入新的事務所或被暫停執業、永久停止執業的觀測樣本；(7)臨時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也不意味著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本文剔除了臨時更換簽字注冊會計師后又重新配置到同一公司的觀測樣本；(8)剔除了簽字注冊會計師信息以及控制變量缺失的公司觀測樣本；(9)為了防止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1%上下兩端的Winsorize處理。最終確定樣本 3 552個，其中1 505個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樣本，2 047個沒有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樣本，上一年度69個樣本被出具了“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

本文的財務數據、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數據來源于國泰安經濟金融研究數據庫(CSMAR)；簽字注冊會計師署名信息來源于迪博內部控制與風險管理數據庫(DIB)，并經過手工查補，簽字注冊會計師被暫停執業、永久停止執業的信息來源于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網站披露的行業信息；事務所規模依據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網站公布的會計師事務所百家排名信息確定。

(三)描述性統計

表1報告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的均值為0.424，表明簽字注冊會計師在達到強制輪換任期限制之前的變更比較頻繁[15-16]；i公司t期被出具“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Qit)的均值為0.040，i公司t-1期被出具“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Qit-1)的均值為0.036，表明t期“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概率有所提升，但整體來看，上市公司被出具“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概率很低。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的均值為0.063，最大值為0.762，最小值為0.000，客戶重要性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從事務所規模(big10it)來看，觀測樣本中有60.3%是由“十大”事務所審計，表明“十大”事務所占有較高的市場份額。

表1描述性統計結果(N=3 552)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表2列(1)和列(2)分別報告了模型(2)和模型(3)的回歸結果。從列(1)可以看出，“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估計系數為-1.557，且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能夠降低“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概率，上市公司會迫使事務所變更現任簽字注冊會計師以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即上市公司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決定施加影響，從而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H1得到驗證，該研究結論提供了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購買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經驗證據，也為本文的后續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礎。從列(2)可以看出，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的估計系數為-0.460，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交互變量(cishopit)的估計系數為-20.359，且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如果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能夠降低公司獲得“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概率，那么客戶重要性水平會強化公司通過向事務所施壓變更現任簽字注冊會計師來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H2得到了驗證，即客戶的重要性水平影響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客戶對事務所的經濟重要性越高，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的可能性越大。

表2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回歸結果(N=3 552)

(二)區分事務所規模的分組回歸分析

表3列(1)和列(2)列示了不同事務所規模下模型(2)的回歸結果,列(3)和列(4)列示了不同事務所規模下模型(3)的回歸結果。從模型(2)的回歸結果來看，當事務所規模為“十大”時，“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估計系數為-0.918且不顯著，表明上市公司并未通過影響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變更決定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事務所規模為“非十大”時，“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估計系數為-3.074，且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上市公司可能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分配施加影響而獲取了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從模型(3)的回歸結果來看，當事務所規模為“十大”時，交互變量(cishopit)的估計系數并不顯著，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并未強化上市公司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分配的影響而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當事務所規模為“非十大”所時，交互變量(cishopit)的估計系數為-32.919，且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上市公司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分配的影響而獲取了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H3得到驗證。

表3區分會計師事務所規模的回歸結果

五、進一步觀察：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成功購買是否會降低內部控制質量

本文借鑒劉啟亮等[17]的研究方法，構建模型(4)檢驗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成功購買的經濟后果，具體展開形式如下：

icqit(interquait/yicqit)=θ0+θ1shoppingclientsit+θ2lnassetit+θ3levit+θ4cfoit+θ5lossit+θ6big10it+θ7growthit+θ8roait+

θ9stateit+θ10share1it+θ11subcompanyit+θ12fshareit+θ13exportit+θ14M&Ait+θ15Industry+θ16Year+τit

(4)

其中，被解釋變量為內部控制質量(icqit)，用行業均值標準化處理的迪博內部控制指數衡量。同時，借鑒方紅星和金玉娜[18]對可感知內部控制質量的度量方法，采用二分類法對內部控制質量進行如下分類：內部控制自我評價報告中披露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上市公司存在年度虧損、違規行為、被出具了“非清潔”財務報告審計意見等顯著表明內部控制目標未實現的界定為低內部控制質量(interquait取值為0)，反之，不存在上述情形的界定為高內部控制質量(interquait取值為1)。為了進一步研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成功購買對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本文將內部控制質量連續變量替換成內部控制質量高低的啞變量yicqit。根據分行業內部控制指數中位數的高低進行區分，高于行業中位數為高內部控制質量，取值為1；反之，取值為0。

解釋變量為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層面成功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shoppingclientsit)，借鑒Chen 等[5]與耀友福[19]的研究，當上市公司有動機通過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shoppingit≤-1%),且公司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后獲得了“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時，shoppingclientsit取值為1，否則為0。

模型除了控制公司規模(lnassetit)、財務杠桿(levit)、現金流量(cfoit)、盈虧狀況(lossit)、事務所規模(big10it)、成長性(growthit)、盈利能力(roait)、股權性質(stateit)、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share1it)等變量之外，還控制了如下4個變量：子公司數量(subcompanyit)，用納入合并范圍的子公司數量的自然對數表示；是否有外資持股(fshareit)，有外資持股取值為1，否則為0；是否有出口銷售(exportit)，有出口銷售取值為1，否則為0；是否發生并購行為(M&Ait)，當期發生并購行為取值為1，否則為0。

表4報告了模型(4)的具體回歸結果。列(1)—列(3)中，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成功購買(shoppingclientsit)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層面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成功購買降低了公司內部控制質量。

表4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對內部控制質量影響的回歸結果(N=3 552)

六、穩健性檢驗

(一)替換相關變量

一方面，考慮到整合審計(integratedit)和總經理與董事長兩職合一(dualit)可能對本文研究結論具有影響，因此，在穩健性檢驗中加入這兩個控制變量。上市公司選擇整合審計模式，integratedit取值為1，否則為0；另一方面，i公司t年度董事長與總經理兩職合一時，dualit取值為1，否則為0。改變客戶重要性水平的度量，選取某一客戶總資產占該事務所各年度客戶總資產之和的比重來衡量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2it)。從回歸結果看，模型(2)中“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估計系數為-1.211，且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上市公司可能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決定施加影響，從而獲取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模型(3)中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2it)的估計系數為-0.677，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交互變量(cishop2it)的估計系數為-13.790，且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了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

(二)區分事務所規模的分組檢驗

當事務所規模為“非十大”時，“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的估計系數為-2.533，且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上市公司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分配施加影響而獲取了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當事務所規模為“非十大”時，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2it)與交互變量(cishop2it)的估計系數為-15.231，且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上市公司通過對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分配的影響而獲取了更有利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

(三)區分觀測樣本的檢驗

本文考察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對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的影響，因此，確認每一位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變更，進一步改變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的度量，將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均發生變更的作為兩個觀測樣本并重新對模型(2)和模型(3)進行回歸。回歸結果顯示：“非清潔”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概率之差(shoppingit)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客戶重要性水平(firmciit)和交互變量(cishopit)與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Sit)均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客戶重要性水平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

總的來看，本文的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七、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2012—2017年滬深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采用審計意見購買模型，考察中國上市公司是否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存在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以及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的影響因素及其經濟后果。研究結果表明：第一，中國上市公司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存在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第二，客戶重要性水平顯著強化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且在“非十大”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表現更為明顯。第三，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成功購買顯著降低了內部控制質量。

本文的研究結論對于資本市場監管具有一定借鑒意義：第一，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與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下發的定期輪換規定，目的在于保證實質獨立性，提高審計質量，然而上市公司通過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輪換能夠實現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監管部門應加強簽字注冊會計師在達到強制輪換任期期限前變更的監管，改進和完善輪換制度，可強制要求公司披露簽字注冊會計師變更的信息，防止惡意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購買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第二，在沒有披露簽字注冊會計師信息的市場，簽字注冊會計師層面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購買行為可能很難被發現，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強制實施的注冊會計師署名制度能夠向資本市場提供有價值信息的經驗證據，能夠為美國等其他國家監管政策的制定提供參考。第三，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成功購買會誤導投資者的投資決策，其引發的經濟后果顯著降低了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監管部門應進一步加強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的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