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劇中的飲食作為“物”的象征性意義及其功能

曾紫薇

摘要：在當前消費主義盛行、人文領域研究出現“物轉向”的背景下，宮廷劇中的道具以其文化歷史內涵越來越受人關注。本文將把宮廷劇中的飲食道具作為“物”進行解讀，集中探討出現頻繁的飲食道具作為符號的象征性意義及其塑造人物、推動敘事的功能。

關鍵詞：物轉向;宮廷劇;飲食：象征

近十年來人文領域研究出現明顯的“物轉向”，將研究的焦點從人類和以人類為中心的觀念轉變為物，研究作為人類客體的“物”如何反過來作用于人， 折射和表現人類歷史文化，影響人的行為。人們對于傳統文化的熱切追尋以及對“物”的象征內涵的迷戀，使得在近年來的電視劇中，創作者更加注重物品道具、場景實景的精心構建。越來越多的電視劇因其服、化妝、道的精致和真實而受到褒揚。《延禧攻略》精良的制作就受到人民日報的好評：“該劇服化道精美，昆曲、刺繡、打鐵花、緙絲技術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都在劇中有所展現，努力做到情節中有文化，文化中有情節。”人們不再簡單地要求電視劇講好一個故事，同時也要求它能帶來好的視覺審美體驗，能表現出深厚的文化內涵。宮廷劇中的飲食就是這樣一種“物”，它特有的文化內涵、象征性意義和敘事功能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趙毅衡明確指出，象征是“指向一種意義復雜或精神品質的符號”，它能獲得這樣的能力主要靠“在一個文化中的反復使用，積累了‘語用理據性…。它作為一種種族記憶的意象留存下來。宮廷劇的傳統和古典氣息比較濃厚，所采用的布景、道具都刻意避免受到現代文化和思想的影響而力求完好地保留古代文明的意味，因此宮廷劇中一些特定的飲食的象征意義是較為清晰而穩定的，解讀這些飲食的象征性意義，需要結合相應的社會歷史、傳統和文化。探討這些飲食的象征性意義，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劇中的人物形象、人物關系和敘事發展。

一、點心：母親、童年與最初的美好

中國的點心文化源遠流長而內涵豐富。中國點心的歷史已有千年，發展出不同地方特色和口味。點心形狀小巧精致，還有特制的模具印壓出文字或花紋，因而蘊含了深厚的文化氣息。在家中，點心多由女性角色制作，這樣的角色通常是母親。點心的形狀色彩花式多種多樣，精巧細致而味甜，最為孩童喜愛。因此點心通常象征著人們對于童年時期的美好回憶，象征著溫暖的母愛。在勾心斗角的皇宮中，唯有生母對于兒女的愛與保護是最真實的、無條件的，孩子在母親身邊是最有安全感的。

例如《如懿傳》9集中，年僅八歲的大阿哥永璜偷吃點心，原因竟是下人欺負這個生母早亡的小孩子，讓他食不果腹。永璜肉體上受到下人們的虐待，精神上缺少母性的關愛，借惢心之手送給永璜的點心象征著如懿一向疼愛他，他即將重新找回缺失的母愛，即被如懿收作養子。如懿雖然不是永璜的親生母親，但也正因如此，點心所起的作用才是“象征性”的，象征著如懿彌補了永璜心目中母親角色和母愛的缺失。再如《瑯琊榜》中充當梅長蘇母親角色的靜嬪做點心特意沒有放讓他過敏的榛子酥， 《武媚娘傳奇》中皇后為了過繼劉氏的兒子李忠，頻頻請他吃各色點心等等，后宮女性都是借助點心為了表達母性關懷。

母親對孩子的關愛，在孩子的童年時期表現得最為深厚，因此點心有時也起到了勾起人物對童年往事的記憶的作用。 《延禧攻略》45集中裕太妃給乾隆送來他小時候最愛吃的荷花酥，表面上看是顯示長輩的關懷，實際上是想用這荷花酥勾起乾隆的童年回憶，提醒乾隆要不忘童年時弘晝對他的救命之恩。

在宮廷劇中，點心象征的溫暖美好的母愛也演變成一種純潔的愛和親密關系的象征，這種象征意義有時延伸到愛情之中。如《如懿傳》8集中，皇上在從延禧宮中出去上早朝時，告訴如懿晚上還會過來共用晚膳后，又特意囑咐宮女多準備一些白玉霜方糕，有空和如懿共進。12集如懿生辰時，皇上來用膳，如懿也吩咐小廚房做了糖藕，命名為碧糯佳藕。這些甜點都象征著乾隆和如懿早期情感的純潔甜蜜而用情至深，彼此親密無間、真心相待。

二、茶飲：超然的心境，高雅的品味

關于中國人飲茶之事古人早在西漢時期就有記載，飲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成為潮流。中國茶文化正式形成于唐代，逐漸形成了茶體現人的品格和道德情操的思想。相比酒使人舉止失措、有失雅觀而言，茶性質溫和，使人身心舒暢、情緒平和。“茶”作為一個象征性符號便有了品性高雅、心氣平和的意味。在宮廷劇中，茶的出現非常頻繁，對于表現人物性格形象和情緒情感有著突出作用。

例如在《甄嫘傳》第7集中，甄嫘為了在病愈之前先給雍正留下更深的好感， 特意為他烹了攜帶入宮一直不舍得喝的茶。精通茶藝的雍正一品便覺清冽沁香， 茶香獨特，必是好茶。交談之中，雍正發現甄嬛也和自己一樣精通茶藝發現了她頗有涵養、溫婉知性，與其他妃嬪濃妝艷抹、空有光鮮皮囊截然不同。皇上不禁感嘆“茶可以清心”，“清心”所言是茶，更是甄嫘本人。

《延禧攻略》45集中，乾隆在御花園舉辦三清茶宴，邀請眾皇室貴族參與， 品嘗他發明的三清茶。眾親王大加贊賞，稱“梅花、佛手和松子均是清雅之物”。而性格乖張的五皇弟弘晝妖言惑眾，直言佛手和松子同食會致毒，然后一口將茶灌下，身邊的小弘瞻都看不過眼了：“五哥，你這樣牛飲，不會浪費了皇兄的好茶嗎？”連尚未成年的弘瞻都懂得茶應該細品慢咽，他作為一個親王，更是不懂禮節、沒有教養的表現。隨后他假裝中毒倒地，惹得眾人慌亂，高雅的茶宴就這樣被無賴的弘晝破壞了。在飲茶的過程中可知曉人性，懂茶、喜茶的人相應地也品格端正、道德清高，相反，擾亂清凈的飲茶氛圍的弘晝，其道德低下、頑劣不羈的形象可見一斑。

茶還是體現人物性格特征的絕佳道具。例如在《天盛長歌》中，楚王寧弈精于茶藝，曾被父皇召去烹茶;七皇子寧齊長期居于戍邊，初回帝都便苦學茶藝， 特意在父皇面前烹茶，意欲討好父皇，卻還是手拙失敗了。這一對比，顯示出寧弈心思縝密而為人淡泊正直，寧齊則是粗人但阿諛諂媚。再如《延禧攻略>熱播時，網絡流傳關于各個角色的“茶系屬性”分析6，尤其是關于嫻妃的性格解讀最為有獨到：從前愛喝恩施玉露的嫻妃無意爭寵，后來偏愛碧螺春，這碧螺春在民間又名“嚇煞人香”，頗似后來“黑化”后的嫻妃。茶成了人物性格和品性的標簽，性格轉變，作為標簽的茶也隨之改變了。

三、藥物：救人或害人的工具

藥物在中國的歷史已有幾千年。目前在中國約有一萬多種藥用植物，搭配成不同的配方更是數不勝數。在古代，中草藥是治病救人、調養氣血最常用的飲食益物。在宮廷劇中，藥物更是頻繁出現的飲食道具，相比其他飲食道具，擁有更強的敘事功能。

例如《錦繡未央》18集里的八珍湯很好地修復了常喜臉上的傷疤， 《甄嫘傳》28集里甄嫘喝的桂枝湯有安胎之效， 《羋月傳》第10集里羋月吃的食物被人下了毒，請魏美人挖來新鮮土茯苓服下后才解了毒， 《延禧攻略》24集里魏瓔珞從葉天士那里拿到的曼陀羅葉子有使人安眠之效……這樣的例子不一而足。

藥能救人，亦能害人。古人認為，是藥三分毒，治病可謂“以毒攻毒”。因此用對了藥則可治病，而用錯了藥則會害人。在宮廷這個以女人們為主的沒有硝煙的戰場上，藥物成為了爭權奪寵最常用的陰險毒辣的“武器”。

《延禧攻略》2集中，有身孕的愉貴人懷疑自己飲用的枇杷膏有毒，但太醫無論如何也驗不出來。魏瓔珞上前說，枇杷新葉有毒、陳葉無毒的事實，將陳葉置換成新葉也難有人發現，因此能夠暗中下毒。又如在《羋月傳》1617集中，羋姝在遠嫁秦國途中病倒，她喝的湯藥卻使她越來越虛弱，但藥渣中并沒有其他藥物。女醫摯仔細檢查藥渣后才發現，里面的麻黃分量大大多于應有的分量從而可能致死。

由此可看出，本身用于治病補身的藥物可以變成害人的毒藥，這種用途的根本轉變取決于用藥者如何將其利用，若將它用于打擊后宮爭寵的競爭對手，藥便成為了施用者手中的武器。

例如《延禧攻略》52集中，五阿哥疑似食物中毒，太醫診斷說可能是同食川貝和草烏導致中毒，而草烏只有需要敷藥的魏瓔珞才有。但魏瓔珞早有預料， 讓太醫給五阿哥催吐，吐出大量的人參。原來是愉貴人為了扳倒純妃，也為了兒子的未來，才親自向自己的兒子痛下毒手。可以見出愉貴人作為一個心無城府的后宮弱勢女子為了兒子可以變得如何精于暗算。

毒藥不僅可以用于他人，也可用于自己以達到目的。例如《甄嫘傳》4集中甄嬛發現了芳貴人無故小產是有人陷害，于是請求溫太醫用藥讓自己生病無法侍寢; 《深宮計》16集中太平公主故意同食荊芥和鱔魚導致食物中毒，以栽樁給李隆基; 《武媚娘傳奇》74集中劉氏在自己的茶里下毒，試圖陷害王皇后。

飲食在宮廷劇的一定的約定俗成的象征性化意味，反映出飲食本身帶有的文化性和敘事性特征。“物敘事”的思路可以運用到宮廷劇的其他物件道具;還可以推廣到其他類型劇中。本文意欲拋磚引玉，提高電視劇界乃至藝術界對于“物”的認識理解和利用程度，提供一種新的敘事手法，進而為藝術作品的內容和表現形式的創新作出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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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延禧攻略》迷住了？在這里，你也可以體驗非物質文化遺產啦！ 情節https：//www.sohu.com/a/249021301 779722

[5]《延禧攻略》與古代茶文化https： //baijiahao. baidu. com/s？id=1610549826478190982&wfr=spider&for=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