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飛去的大俠們

徐江

詩人，作家，文化批評家。生于1967年，1989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現(xiàn)居天津。

現(xiàn)在大部分新型熱播古裝劇目，基本上身體里脈動著的還都是早年金庸劇、古龍劇的基因

先是郭靖宇監(jiān)制、柏杉執(zhí)導的《大俠霍元甲》收視飄紅，接著是于榮光執(zhí)導的新版《天龍八部》還未開播就引起熱議和爭論，結(jié)合近年郭靖宇、蔣家駿合作的新《射雕英雄傳》給人們帶來的驚艷，以及雙方“裂穴”后各自另起爐灶成功推出的新《倚天屠龍記》、新《絕代雙驕》引起關(guān)注，感覺武俠劇有點兒回到“小陽春”的意思。

武俠，本來就是中文影視中成型最早，也最為經(jīng)典的一個類型品種。落實到電視劇，人們迄今為止的印象中，在內(nèi)地最早被大家廣泛關(guān)注和接受的劇種，除了言情，也只有武俠。

近些年風行起來的那些仙俠劇，或奇情、奇幻古裝劇，包括一些“穿越”劇，依然能看到過去武俠劇的影子，如，人物的結(jié)構(gòu)、特技、武打，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糾葛等。現(xiàn)在大部分新型熱播古裝劇目，基本上身體里脈動著的還都是早年金庸劇、古龍劇的基因。

即使是“大女主”劇（如《楚喬傳》）、“穿越”劇（如《慶余年》），劇中也都有著吸睛的武打設(shè)計、飛來飛去的夢幻場面……這些，都可以看出早年武俠影視對于今天華語影視的深遠影響。

有武俠，必有大俠;有大俠，必須能躥房躍脊。這差不多已經(jīng)成為公眾對武俠文藝作品的一大認知定律。李連杰的電影版《霍元甲》、新的劇版《大俠霍元甲》，之所以能在黃元申主演的經(jīng)典版本之后取得成功，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滿足了大家的這種視覺上的期待（趙文卓當下的年齡和氣質(zhì)，也與“霍師傅”這一身份高度契合）。歷史上，霍元甲的武學里未必包括“躥房躍脊”，真實的霍氏家族也從未有人在武林恩怨中喪生，甚至從未有過“陳真”這個徒弟，這個虛構(gòu)的形象最初是被李小龍硬塞給霍家的，后來又被梁小龍、李連杰、甄子丹一遍遍地在不同版本里“發(fā)揚光大”……這些，今天的觀眾又有誰會在乎呢？

歷史上的武林奇人并不少見，但符合當代大眾期望值的“大俠”并不多。從清初到現(xiàn)當代，除了霍元甲和大刀王五，也只有清初的甘鳳池、民國的杜心武，能算得上有口皆碑。而影視文藝作品中那些滿天“自駕”“飛翔”的大俠們，從故事到武功，幾乎都是虛構(gòu)。大俠滿屏的日子，正是“江湖”絕跡于當代生活之時，人們對其只剩下了憧憬。

對于創(chuàng)作者和觀眾而言，不論真假，武俠在某種程度上已然成為一種堅定的情懷。這一情懷從早期徐小明鏡頭下的霍元甲、陳真，金庸小說中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一點點滲入影視娛樂的精神深處。加上后期徐克、程小東等人的特技手法，影響了一代代觀眾和影視工作者。雖然這個在光影時尚里忽隱忽現(xiàn)的武俠世界，一直存在著對主人公的精神境界過度拔高，對技擊格斗效果不無意淫的浪漫習氣。

既然是浪漫，眾口難調(diào)也就在所難免。況且當今美學口味的多元化發(fā)展，經(jīng)典武俠題材在早年的高度成功，都對后起的武俠影視制作提出了新的難度要求，觀眾和媒體也變得越發(fā)挑剔。最近的例子就是于榮光執(zhí)導的新版《天龍八部》。

過去很少有一部劇集尚未播出就遭遇輿論“砸場子”的情形，即使是在張紀中、李亞鵬合拍金庸劇集的年代。但今天于榮光就遇上了。于榮光是誰？內(nèi)地繼李連杰、趙長軍之后涌現(xiàn)的第二代武打明星，從1985年轟動內(nèi)地的《木棉袈裟》算起，到90年代《東瀛游俠》《風云再起》《鐵馬騮》《國產(chǎn)凌凌漆》《給爸爸的信》，到后來的《西域威龍》《奪標》《三國》《見龍卸甲》等，應(yīng)該說在武俠和功夫影視領(lǐng)域，于榮光是內(nèi)地貢獻出的一位中流砥柱式、戲骨級別演員。這樣的演員，觀眾通常不會來“尋晦氣”。非要“提前質(zhì)疑”，只能說兩種可能性大些：一是商業(yè)競爭對手的緣故;二是審美多元化在媒體上的體現(xiàn)，也可以說是影視新階段下，“大俠”們遭遇的新挑戰(zhàn)。

前一種不在我們討論的范疇。后一種情形，不妨看作在提醒人們，要考慮一下“大俠今后怎么飛”的話題。這話題展開得會比較大，不只包括創(chuàng)作人員，也包括觀眾，還包括制造各色熱鬧的新舊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