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

前陣子倡導地攤經(jīng)濟,有人擺地攤代寫情書,遭到不少嘲弄,有人吐槽,現(xiàn)在的AI(人工智能)都能寫詩、寫新聞稿件了,誰還會去找陌生人代寫情書?暴露個人隱私不說,還費時費力費錢,像《霍亂時期的愛情》里面,憑借精彩的情書贏得情人芳心的情節(jié),在即時通信軟件滿天飛的今天,已徹底成了過去式。
不過,我倒是從中看到了商機,覺得這一職業(yè)大有可為。當今世界物質豐富,好玩的東西越來越多,年輕人對婚姻也越來越不上心,想要打動對方步入婚姻殿堂,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戀愛的本質,就在于人們到底愿意付出多少時間和精力去理解和取悅對方。有情趣、會交流、善于表達愛意的人更受異性的青睞,這是人的天性。情書就是傳遞這些品性的最佳介質——當感情陷入?yún)捑肫跁r,需要適時地添上一把干柴,才能有效助燃愛的烈火。
有心理學家認為,人的自尊心于青春時期最低,然后在之后的人生中緩慢回升。這也解釋了為何人在年輕時寫的情書,更熾烈火熱,精彩動人。情書作為戀愛的潤滑劑,自尊越少,投入便越多,感情也就越深。但是,也千萬不要小看了情書寫作的難度,很多名人和作家都在這上面栽過跟頭。卡夫卡在與第四個情人米萊娜交往時,愛得不能自拔。米萊娜是個情感充沛的維也納文學女青年,已有丈夫,丈夫也是個作家,對于文字的品位很高。
卡夫卡在情書里描述他對米萊娜的思念:“昨天晚上我做夢夢見了你……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最后燃燒了起來。我記得有人用衣服滅火,我也拿了件舊大衣,使勁撲打著你身上的火……”這種中規(guī)中矩的表達,很難打動米萊娜的心,最后,她也的確沒有與卡夫卡走到一起。對于相信直覺的文藝青年,與其說是在尋找伴侶,不如說是在尋找另一個自我,所以他們常因為對方“沒有真正地懂我”,就認定彼此根本不適合。
這種場景下,寫情書最打動人心的句式,應該是效仿好萊塢電影《神槍手之死》里的男女對話:“聽說女人著火時,男人應該抱住她在地上打滾。”既能表達自己拯救心上人時的無畏,又能有效拉近雙方的親密程度——如果卡夫卡這樣寫,相信米萊娜也會像《神槍手之死》里的女性人物那樣,嫵媚地夸獎一句:“你真會調戲人!”
馬克思·韋伯把人描述為懸掛在自我編織意義之網(wǎng)上的動物。情書作為戀愛中的點綴,能讓人深刻體會到一種被人需要的感覺,并由此覺得自己的存在更有意義。而且事實也證明,文字比語言表達更易于修復關系,對于一些小摩擦,寫情書比口頭道歉更容易獲得對方的原諒。而AI再智能化,也還原不了一個個生動個體之間發(fā)生的故事,無法替代寫情書這種只有人才能完成的創(chuàng)作。
(石 坡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20年第29期,劉 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