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娟
在《明史》中,大明第五位皇帝朱瞻基繼承皇位的過程,僅用了40字:夏四月,以南京地屢震,命往居守。五月庚辰,仁宗不豫,璽書召還。六月辛丑,還至良鄉,受遺詔,入宮發喪。意思是說:朱瞻基剛到南京探視地震災情,北京就傳來消息說皇帝病重,之后他僅用15天跑完從南京到北京的2200多里地,去繼承大統。
作家馬伯庸讀到這40字,覺著“這段記載和古天樂的相貌一樣,看似平平無奇,其實大有戲劇性可挖”。皇帝突然在京城病故,太子遠在外地,一路匆忙趕回,這背后想必藏著驚天內幕。諸如誰來護駕,一路遭遇何難?幕后是宗親謀反,還是逆賊行兇?于是,他從這40個字生發開來,寫下70萬字的小說《兩京十五日》,講述一出太子逃亡的冒險故事。
故事發生在1425年,開篇便懸念叢生:太子朱瞻基的寶船抵達南京城外,在眾目睽睽之下,遭遇一場劇烈爆炸。他九死一生,隨后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南京城,卻又遭遇第二輪爆炸。緊接著,紫禁城又傳出消息,皇帝可能不久于人世,此時,太子亦命在旦夕……故事的大幕真正拉開,朱瞻基逃出南京,踏上北上回京的險途。
太子與在南京遇到的小捕快吳定緣、小官于謙、女醫師蘇荊溪,四人組成小分隊,沿大運河溯北而上。通過四人這一路遭遇,馬伯庸寫下了大明王朝從廟堂到江湖各式各樣的人物,如識破太子身份卻不聲張的孔十八、機智敏銳為人爽利的鄭顯悌、魚肉百姓貪圖享樂的汪極、只認錢不認人的閣上閘老管事……除了天馬行空的想象、跌宕起伏的劇情,馬伯庸勾勒出一幅大運河沿岸鮮活的民情畫卷,其背后則是皇權與民意的博弈,是宮闈與官場的心機搏殺,是底層民眾崇高與卑微的人心。
2200多里的逃亡之旅,也是四人的成長之旅:太子體會到“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于謙明白了“即使城垣坍塌,天子不在,即使百官無所作為,只要百姓人心未失,它便能夠自我拯救”的道理;吳定緣和蘇荊溪也各自解開了心結。
《兩京十五日》的關鍵,不是有沒有猜到結局——故事幾乎沒有懸念,龍椅并未旁落,而是許許多多瑣碎的細節拼湊出的景象。這也正是馬伯庸所擅長的,“在真實歷史大勢的縫隙之間填夾進了無數貌似真實的細節,營造出一個富有現代氣息的古代世界”。在書中,運河的種種技術細節、沿岸風俗民情,包括遷都、殉葬、漕運的描述,他都不厭其詳,而且都嵌入進故事情節,成為人物行事的動機。
這種擅長,和馬伯庸平日的習慣分不開。每到一處地方,他都有看地圖的習慣,有時候隨手一查就是一段故事,故事積累得多了,就有了創作的念頭。2005年,他因寫三國“諜戰故事”《風起隴西》迅速走紅。之后,漸入創作佳境,頻頻拿獎,長篇小說《長安十二時辰》《古董局中局》等更是暢銷一時。
寫完《兩京十五日》之后,馬伯庸說,他開始將視角轉向大歷史背景下小人物的命運。“不管是大歷史,還是小人物,讓讀者讀的是故事,看到的是自己,進而思考每個個體與這個世界的關系。”這是他創作的源起。

小說《兩京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