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饌美食屆一顆遺落的明珠

宋鴿

對于吃這件事，中國自古就不乏愛鉆研之人。千古文豪蘇軾為自創的東坡肉所傾倒，清代才子袁枚為其友蔣侍郎的豆腐頻頻“折腰”，葷與素，煎與煮，皆只為舌尖上的一點幸福。

然而最不為世人所知，卻又是極致風雅的吃食，莫過于以花入饌。花這么高雅的東西也能沾染煙火氣？莫慌，這并非是焚琴煮鶴般的粗鄙行徑，而是兼具美感與美味的飲饌之法。

春日桃始華，金秋菊落英，一季季的風吹動花瓣，吹來唇齒間的香甜與意趣。

“凌寒獨自開”，最早開放的就是梅花了。象征著頑強品格的梅花，在吃食中依然盛放著它的志氣。宋人林洪曾在《山家清供》中描述梅花多種烹飪方法，其中最能保留原味的當屬梅粥。用雪水與白米同煮，待熟后，掃入落梅即成。想來古時天清氣朗，雪水梅粥當真是清風明月般的仙氣料理。

梅花開罷，便是春來了。日光下，一同復蘇的除了草木，還有人們的食欲。桃花、櫻花、茉莉、油菜花、玉蘭花、紫藤花、槐花……花團錦簇，爭相與好胃口撞個滿懷。

釀酒最適合嬌艷得惹人愛的桃花了。冰糖、桃花疊放于壇中，緩緩入白酒密封，陰涼處置放45天左右便成了。一口入喉，滿腹春色。喜愛桃花卻不善酒力，可以桃花入粥，制法同梅粥相似，亦品桃美。

蒸食入肴的當屬油菜花和槐花。煦煦春光中，采些新鮮的花清蒸，似把春意吃掉，妙極。鮮花洗去浮塵，控水，入面粉均勻拌開，再撒上少量香油。待水沸后蒸制五六分鐘，撒少許食鹽即可。當然，槐花入餅煎之，又是另有一番滋味。油菜花幽幽清香，槐花沁心香甜，讓春天纏繞在你的唇齒之間。同為我國主要觀賞花的玉蘭，在陽春三月紛紛爭相綻放著雅潔的美。玉蘭，也稱辛夷，口感豐潤肥厚，最適合用來煎炸。粉色或白色花瓣洗凈瀝干，用雞蛋和面粉拌勻成面糊，依照口味加糖、鹽、胡椒粉等配料，拖面煎之。

酥炸玉蘭表面金黃，香氣四溢，在明代它有個美妙的名字叫玉蘭花饌，是尋常巷陌一款常見的清口小吃。明人王象晉在《群芳譜》中就曾贊許過玉蘭花饌的煎食之美。同樣油煎入食的還有荷花。

荷花，水生花卉，素來因出自淤泥不染，清潔善美，而被文人墨客廣泛贊許。摘取荷花入饌也頗有妙趣。除了煎食外，清代沈復在《浮生六記》中曾記有妻子蕓娘荷花茶的烹制之法——

“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囊撮條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經過一夜星辰月華，花露沁潤，茶葉已熏染一池的荷塘清韻。茶香與花香如渾然天成，如此烹茶，當真絕妙。

入了秋，百花開罷此花始開，待到桂花和菊花的“黃金”時間。“桂花馥郁清無寐”，掛于桂枝，嬌小可愛，其氣味卻濃郁而高雅。江南人善用桂花，桂花蜜、桂花糕、蜜汁糯米藕、酸梅湯都以它提香，處處有它的身影。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箋》中記下食桂的另一種方法，沾著晨露的桂花用竹杖打下，加少許炒鹽、炙粉草，沸水烹茶，并取了靈氣的名字“天香湯”。這世間草木的香氣，似乎都凝聚在細細小小的桂花中，仿若天上的香氣。

同期的菊花自然不甘落后，甚至成為清宮佳宴的常客。相傳，慈禧太后偏愛一種名為“雪球”的白菊花瓣入饌的雞湯，像極了如今的北京火鍋加菊花瓣添清香。熱氣騰騰，又不失一分清雅之意。

現代生活物流便利，穩居家中就可以吃到全世界的美食。而中式的美味，不僅僅在口腹不上，更在于一點點別致的意境。花饌，就是這極致意境的代表，桃花入酒，荷花熏茶，桂花做糕，玉蘭煎食，花朵的氣韻輕輕喚醒著味蕾，讓穿梭于都市中的你我偶得恬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