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心不在遠

耿艷菊

天氣越來越好。“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這幾天上午都是在婉轉動聽的鳥鳴聲中度過的。一早就拉開窗簾，到半上午，晴暖的陽光柔和地灑滿了房間，房間里的一切物什像被鍍上了一層光輝。眼前的景象，不知不覺沖淡了心里的黯淡情緒，人跟著也明亮起來。

明亮的陽光悠閑調皮，下意識地伸手去捉，像個心地澄澈的孩童。一路到窗前，打開窗戶，和暖的風撲面吹來，給人一個柔柔的擁抱。此時的心簡直像一個糖塊，甜甜地融化在這溫柔的春風里。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僧志南的絕句太驚絕，漫漫歲月里，讓多少人嘆服！雖處于不同的歷史時空，但春天的風千萬年不改本色，它溫柔了多少人的心，令多少人深深沉醉，又把多少人從黯淡的光陰中喚醒。

站在溫柔的春風里看外面的世界，我的內心也分外溫柔。我住在4樓，臨著窗有一棵樹，它的枝椏快伸到我的窗前，每每相看，總是叫不出它的名字。而這時，它的繁枝上端坐著一叢叢淺深交替的褐色嫩葉，我恍然認出它來，原來是香椿樹呀！仿佛是經年后，在陌生的街頭遇見舊年的相知，在“原來是你”的驚喜里有欲說還休的人世溫情。

我們這個小區是老小區，一樓的人家都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香椿樹是種在一樓人家的小院子里。這戶人家為什么要種香椿樹呢？我趴在窗戶上往下看，發現這戶人家的院子像農家的小菜園，韭菜、小蔥、油菜、小青菜……熱鬧鬧地生長著。也許，這戶人家曾生活在鄉村吧。鄉村人家，香椿樹最常見，而小菜園是家家都要有的。只有在鄉下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鄉下的好處，哪怕到了城里，也依舊守著田園夢。

香椿樹兩米外有一棵柳樹，是種在小區的綠化帶里。柳樹的青綠嫩葉像花一樣開滿了整個樹，最喜人的是那葉子的盈盈新綠，襯著綠化帶里剛萌發的茸茸綠草，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新的。

柳樹的旁邊還有一棵開花的樹，像杏花，也像梨花。有意思的是花未落，葉子卻滿樹了，花葉相聚，花不肯落，也是好看的風景。

一輛汽車緩緩出現在眼前的風景里，車停在了樓前的車位上，下來了一對父子，父親很年輕，小孩子大概兩三歲。父親從后背箱拿出滑板車，小孩子在樓前的道上歡快地滑著。父親慢慢整理后備箱，時不時抬頭看看玩滑板的孩子。父親整理好，喚他的小孩子回家，這個年輕的健壯的男子，一聲聲的“寶貝”，像春風一樣溫柔。小孩子調皮，還是呼啦啦玩著滑板車，父親也不惱，跟著孩子后面玩起來。兩人玩了一會兒，父親在前，孩子在后，回家了。

如此尋常人世親恩，卻像一部精彩的小說，令人意猶未盡，念念不忘。

突然，春風送來孩子的笑鬧聲。循聲看去，幾個孩子正在不遠處的小廣場上玩耍。兩個老人靜靜地坐在陽光下，看著這個美好的世界，一臉慈祥。

《菜根譚》里說：“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間煙霞俱足;會心不在遠，蓬窗竹屋下風月自賒。”

這個春天，我沒有出去看風景，而風景都在我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