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雨翦來春韭香

姚秦川

去年秋季的一天，鄰居整理菜園時，送給母親一大把韭菜根。母親道謝后收下，隨即便在屋后整理出一塊空地，仔仔細細地將那些韭菜根一棵一棵栽到地里，最后又澆了水，施了肥。做完這一切后，母親微笑著對我說，到了明年春天，我們便可以吃上鮮嫩的春韭了。

前幾天回家看望母親，來到屋后一看，嚯！去年栽下的那些韭菜根，經過一個冬天的孕育后，竟然長出了蓬蓬勃勃的一大片。由于昨晚剛下了一場春雨，韭菜的葉子翠綠欲滴，鮮亮舒展，有的上面還掛著一兩顆搖搖欲墜的雨滴。此時，它們一個個挺立著俊俏的身子，迎著微風，似要等待上演一支歡快的綠色圓舞曲。我蹲下身來，忍不住，掐了一根細長碧綠的韭菜葉，放在嘴里，細細地品嚼起來，味道竟然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辛辣，而是柔和中帶有一種初春香甜的味道。

中午的那頓飯，母親做了韭菜和雞蛋，包了一頓香噴噴的素餃子。我們那里有個講究，說是頭茬韭菜吃起來不僅異常鮮嫩，而且非常養胃。脾胃不好之人，要是吃了初春的第一茬春韭，腸胃就會熨帖許多。這說法倒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從來也沒有人考證過，但這并不妨礙春韭在我們村里人心中的最貴。每到頭茬韭菜開鐮里，大家都會將這第一頓美味，留給最尊貴的客人。由于春韭的美味，那頓飯，我吃得要比平日多，母親笑著說，吃了這頓飯，你的胃病保準不再犯了。說完，我們相視而笑。

除了包餃子外，春韭炒起來吃了也非常的香。可以和雞蛋組合，也可以和木耳、豆腐攜手。當然，如果再奢侈一些，單純炒一盤純春韭，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時，炒出來的春韭鮮香爽口，汁濃味美，可夾在熱氣騰騰剛出鍋的饅頭里，也可就著剛蒸出的米飯吃，怎么吃都有食欲。

其實，對于春韭的美味，古人早有記錄。龔自珍曾在《與吳虹生書》寫道：“今年尚未與閣下舉杯，春寒宜飲，乞於明日未刻過敝齋翦韭小集。”因為春初的韭菜最為美味，故故人以“翦春韭”為召飲的謙辭，呼朋喚友，一起品嘗人間美味。宋代的鄭剛中在《懷山居二絕》中則如此描寫春韭：“披聳尋得晚花瘦，帶雨翦來春韭香。憶把馀醺付松枕，明朝春夢不勝長。”詩人將山居的悠閑恬淡，寫在剪來的雨后春韭上，而春韭散發的香氣，則彌補了風中落花的遺憾。令人贊嘆的是，詩人不似陶淵明采菊而望南山，只是一把應季的春韭，便讓他拋卻塵世中的煩惱，盡情地快過的時光，此等以韭寄托情感之人，想必就是我們常說的閑魚野鶴之高人吧。

閑暇時，邀來兩束清風，采集三分明月，吟誦五首詩詞，然后，做就一碗春韭的香醇，再找出一把外祖母的老藤椅，就那樣，沉醉在韭香里，讓時光緩緩流淌，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