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拐杖

王欣之

父親總覺得奶奶的拐杖太舊。

奶奶的拐杖是爺爺為了她的80歲生日做的。

十年過去，爺爺早已離世，但那根拐杖依舊在奶奶的手中，十年如一日。手把的油漆早已被時光消磨，底部也被磨得凹凸不平。但斜邊上爺爺的名字，依舊深深刻在那兒，拐杖也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爺爺生前說，那香有助睡眠。

檀香，是奶奶最愛的香。

小時候，我常常坐在奶奶身旁，拿著她的拐杖碰來碰去，奶奶笑著對我說：“小心點，傻丫頭，不要打到自己?！蔽铱偸巧瞪档匦χ?。那檀香繞著我們旋轉，跳躍。

雨水落下，滿地都是。

“奶奶住院了?！卑职衷陔娫捘穷^說?！拔荫R上來。”我急切地掛了電話，向醫院跑去。推門走進，奶奶穿著醫院服，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只腳打著石膏。

原來雨水太大，地面濕，再加上那個拐杖太舊，底下凹凸不平，沒支穩，奶奶便摔著了。

父親之前好幾次給奶奶買了拐杖，奶奶卻遲遲不用。每當父親問及原因，奶奶總是不肯說。其實，我們都知道，那拐杖上有爺爺的名字，有獨有的檀香。

這次，父親決定親手為奶奶做個一模一樣的拐杖。

父親的準備是很漫長的：他早幾月就去拜師，學習如何雕刻，后一兩個月去各地尋找相似的木材，最后幾個月，就一直呆在工作室，進行雕刻。

時間一直不停地追趕，因為父親想在奶奶90歲生日那天，將拐杖換掉。父親坐在自己雕的拐杖前，反復地看著手機里的照片。窗戶外不停地有鳥在鬧著，吵著，卻吵不散父親那專注的目光。

夜上三更，我起來喝水，看到父親那兒的燈還亮著。走近，我直瞅著父親的背影發愣，他佝僂的背，已失去了年輕時的挺立，頭發許久未洗了，在夜風的吹拂下，黑發里夾雜著幾根白絲顯得更為耀眼。他在那木頭上敲來敲去，空氣浸滿了檀香。

奶奶90大壽，父親悄悄地將那舊拐杖換了。奶奶似乎并未察覺，拿著新拐杖不離手，笑容滿面，好似春風。

一直到奶奶去世時都不曾發現。

如今的我，站在奶奶的墓碑前，看著奶奶墓碑上滿是笑容的照片。而墓碑旁放著兩根一模一樣的拐杖。

一根爺爺做的，一根父親做的。

（指導教師：王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