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詩選

施展

錯過

不久前

終于有了第一次

與本應乘坐的高鐵踉蹌錯過

這感覺更像是

在荒島進行生存實驗

而我突然和外界斷了聯系

我記得許多小說和電影的情節

主人公都能化險為夷

可真當我

獨自一人站在秋夜的站臺前

才發現錯過的泡沫

似乎不只是這些

身處異鄉

我與家的羈絆

被列車遠遠甩向了迷霧

我的影子似乎被大霧和黑夜遮住

這霧的鎖定令人發慌

仿佛有一萬種可能在站臺埋伏

當然最后

我又重新乘上了另一輛

通向熟悉城市的列車

窗外的路燈并無顯著標識

而我知道與它們的遭遇錯過了半個時辰

玻璃上反射的自己

或許也不是自己

我在迷宮中的錯過

是否已無重新來過的可能

刻花

在從前作品里面想要再加些什么

流水浮漚抑或烈酒沉醉的況味

大多數人都會如此

手繪心境的點綴

“時間會讓自己沉淀”

像是平川上的沙礫

沉淀和堆積

成了山丘

而讓時間作用于

一顆顆呼嘯著滄桑的心臟

再看從前

每次都會有新星亮起

跟著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場雨

洗刷這一筆一畫

直至進行時所定格的想要的樣子

又一次無限接近藍圖

卻歸結于無數次的碰觸不到

那種完成百分之九十九的恍惚

才是刻畫下一個作品的奪命速度

牛馬之上

當一個人真正跪地臣服

才會從人轉變

成牛抑或做馬

不幸的是

又有一只馬駒或牛犢

降生在棚和圈里

他們連第一口奶水

都沒有見到

就看到了父母在奮力勞作

也看到了騎在其背上的人

另一個人走向了他們

“新生的幼崽”

“好久不見

眼瞳發亮炯炯有神的生命了”

但誰也不知道

或者誰都知道

這瞳仁會不會隨著時間

黯淡下來

或許

他們根本想象不到

在遙遠的北方草原

有著獨自抵御寒冬

和馳騁天地間的

相同物種

總有人試著改變風向

總有人試著改變風向

街上流動著人群

所以讓

這個佇立不動的人格外顯眼

脖子上掛著的牌子：

“尋求志同道合的人”

尋找在沉默中消解荒誕的風

只有一個流浪漢

在默默看著他

河中的石頭和他一樣孤獨吧？

水流都繞開他

反復攻堅那拒否的河堤

終于

他不再孤獨

因為他燒掉了那塊牌匾

終于決定? ? 一個人上路

他看見太多

石縫里生長的野草

并覺得自己也是一株

想要在巖石里扎根的植物

所以一個人

走在遠古苔原

頂著風雪

貿然前行

他被牧民救了下來

凜冽寒風撕開他的臉

宣告螻蟻與樹作對的下場

于是

他的腿拖著他的身體

走下了高原

他的眼和他的腦埋在了土里

街道依舊繁華

人流皆在盲走

但這次他沒有佇立

而是跟著人潮順向涌動

視而不見高舉著另一塊牌匾的

鮮活肉體

樹后云

一處黃昏擱淺在此

罕見的火燒云

擎起一棵挺拔的樹冠

紅云隨微風氤氳

纏繞交織成燃燒的宿命

他看此景好像

紅云從高處審判

火熱的風讓樹木顫抖

參差著威嚴的暗影

我看彼時

紅云在林中穿梭

輕抬枝丫

便是怡然自得的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