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窗花之美

孫麗麗

冬天是寒冷的，而有一種“花”，卻在天寒地凍的日子里怒放，那就是冰窗花。

清晨，當你一拉開窗簾，窗子是望不出去的，因為玻璃上結了一層圖案別致、冰清玉潔的冰窗花。你會發現窗子上玲瓏奇巧的冰窗花，宛若連綿的山巒，蔥郁的森林，靜流的溪水，初綻的花朵……像沒有色彩的連環畫，疏淡相宜，渾然天成。

那窗上的冰花，有時像一幅水墨山水畫，有時又像一株花樹，一朵朵地競相綻放;有時像一幅素簡的國畫，有小橋流水，有遼闊平原，還有層層梯田。有的像草地;有的像蘆葦，隨著風吹飄飄搖搖;有的還像湖岸，岸邊上似乎站立著人，在等待什么，等待蘆葦蕩里的小船快快上岸;有的則像低頭吃草的小羊，撒歡的小胖狗，蜷縮的懶洋洋小貓……

那冰窗花似冰雪覆蓋下的山巒，山巒深處的樹林郁郁蔥蔥，油松、馬尾松、塔松重重疊疊、遮天蔽日，連綿不絕，灌木叢中還隱藏著不少小動物。

真是“巧思造物自天工，窗上朝朝畫不同”，只要是你腦海想象到的事物，都會一一浮現在眼前。這些美麗的冰窗花，是大自然賜給人類最美好的禮物，讓你在蒼茫而寂靜的冬日，生活變得豐盈。

小時，最喜玩冰窗花。那時鄉村的冬日很冷，大雪過后，屋檐下常結著長長的冰條。漫長的冬季，我和哥哥躲在房子里玩冰窗花，用手指或火柴棒做筆，在窗花上畫圖，畫一個小房子，把不完整的貓啊狗啊的圖案，補上眼睛或耳朵，或再添一只腳，直至惟妙惟肖。或給植物狀的花兒涂上色，于是冰窗花就斑斕繽紛熱鬧起來。

那個物資貧瘠年代，我們常把冰窗花涂鴉成糖果、桃子、蘋果、葡萄、花生等，把渴望畫在窗子上。冰窗花，也詮釋著童年的夢想。

隨著太陽的緩緩升起，窗子上的冰花一點點消融，圖案模糊了，化為水珠滑落而下，露出透明的玻璃。我看到了冬天早上外面的世界，幾只蘆花雞在院子里啄食，幾只麻雀在大樹下起起落落，小黑狗跟在母親身后，母親正著端著冒著熱氣的盆子，微曲著腰走向豬圈……冰窗花的圖案，每天都在不停地變換，給童年留下無數幀美好的想象。

冰窗花，給單調冬季注入了另外的靈魂。

“冰窗花”是一種物理現象，冬季的夜間異常寒冷，這時室內的一些水蒸汽或小水珠，遇到室外寒冷的空氣，就在窗戶玻璃面上凝結成不可復制的奇異花紋。

北宋沈括《夢溪筆談》中敘述了所見冰花奇景：有些屋瓦在霜后成花，像牡丹、芍藥、萱草、海棠等細花，皆有枝葉，每瓦一枝，無毫發不具，就是有高超的丹青巧筆也不能畫出來。要是用紙描摹下來，那等于石刻的一樣。

北宋何薳《春渚紀聞》載：余杭的萬廷之，有一洗臉用的瓦盆，時當凝寒，盆中殘水成冰，形如一枝桃花，第二天則又成一雙頭牡丹，次日又成寒林滿盆，水村竹屋，斷鴻翹鷺，宛如圖畫近景。隨后他用白金包裹瓦盆，逢至嚴寒，便設宴約客，來欣賞這別樣冰花。

有人說雪花是“我花開后，百花殺”。其實不對，雪花開后，還有冰花，雪花冰花開后，更是百花開。那神奇的、夢幻的、瑰麗的、無可雕琢的冰窗花，是大自然賜給人類最美的畫，那是任何美術大家都做不來的。

冰窗花是生命之花，因為在無人居住的房間，從來不會出現美麗的冰窗花，它與生命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在那清貧寂寥的冬日，美輪美奐晶瑩的冰窗花，帶著春的氣息，開遍千家萬戶的窗口，在孩童眼里洋溢著美好，也讓人們觸摸到別樣的溫馨和暖意，點亮人們心中對美好日子的向往和希冀。如今那屬于冰窗花的歲月已悄然走遠，留在了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