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總統大選“最后的10月”現象

本報特約記者 陶短房

美國總統大選投票的正日子，是11月第一個星期一之后的星期二，因此，“選前最后一個月”總體上便落在10月。在這個月中，兩黨候選人及其團隊會絞盡腦汁給己方增光添彩以及給競爭對手“挖坑抹黑”，形成美國總統大選“最后的10月”文化現象。

“最后的10月”兩大特點，一是貶損對方，二是拔高自己。在貶損對方這點，美國總統大選歷史悠久，文化色彩鮮明。早在1804年，當時的反對黨——聯邦黨候選人平克尼團隊在“最后的10月”突然奮起，猛烈攻訐時任總統杰斐遜的個人作風問題。一時間，杰斐遜和女黑奴海明斯的私生子傳言讓杰斐遜和民主共和黨人十分尷尬。盡管由于杰斐遜領先太多，“海明斯攻勢”未達目的，但這次最早的“10月攻勢”開創了美國大選“最后一個月文化”的先河：專攻隱私、不斷重復、飽和攻擊，以及最重要的特點——不能太計較是否經得起推敲。

1828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第一次出現當今人們所熟悉的“驢象之爭”，代表民主黨的杰克遜為報4年前輸給時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之仇，在“最后的10月”從各個角度渲染4年前大選中后者“可恥分贓手段”。4年前的美國總統選舉因沒有反對黨且規則十分煩瑣復雜，導致選舉人票高居第一的杰克遜敗選。記仇的杰克遜在4年后著書立說并到處演講，反復論證4年前的約翰·昆西·亞當斯是靠“作弊和政治分贓”等不光彩手段獲勝，杰克遜也成為第一個靠“貶損對方”戰術獲勝的美國總統候選人。1880年美國總統大選首次出現“雙殺”場面，即兩黨候選人都在“最后的10月”發動針對對手的人身攻擊：共和黨集中攻擊名將出身的民主黨候選人漢考克是“政治白癡”，還在最后關頭拉出漢考克昔日戰友“現身說法”，影射漢考克人品；民主黨則抓住共和黨許多政客“動產信貸公司腐敗案”大做文章，力圖證明候選人加菲爾德“如果當選就會是個大貪污犯”。1920年，民主黨候選人考克斯團隊在“最后的10月”眼看獲勝無望，便開始攻擊共和黨候選人哈定的血統——“哈定是黑人后裔，所以一旦當選對美國不利”，這也是美國大選歷史上首次拿對手血統“開涮”，但并未達到預期目的。

1928年總統選舉，是“最后的10月”文化首次打出“中國牌”：眼見落后的民主黨團隊在最后關頭到處散布謠言，說曾去中國旅行的共和黨候選人胡佛“在中國非法斂財、胡作非為”。未料想胡佛一方緊急打電報給中國當時著名政治家、曾任民國總理的唐紹儀，后者火速回電提供證據，搶在“決定性的11月”前讓一場公關危機化為烏有。1948年美國總統大選，一路落后的民主黨候選人杜魯門在最后關頭攻訐對手杜威以及“共和黨所有能攻訐的一切”，結果竟戲劇性地翻盤成功，讓杜威鎩羽而歸。2000年，共和黨候選人小布什在投票日前5天被爆“曾酒駕被捕”，盡管酒駕事件發生在遙遠的1976年，但這一最后關頭的“潑污炸彈”還是差點將小布什拉下馬，靠在個別州重新計票才勉強獲勝。事后民主黨方面有人承認，是自己私下向媒體曝光，才引發這場“最后的10月”的經典案例。最近的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又是一次“雙殺”：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被反復渲染“郵件門”丑聞，對手特朗普的一則拍攝于2005年、當時還是脫口秀主持人的特朗普和同事大聊“葷段子”的視頻，同樣不脛而走。

“拔高自己”相對難度較大。1840年的輝格黨（后來的共和黨）候選人哈里森是最早采用“拔高自己”這一助選手段者，他的團隊巧妙利用對手的負面攻訐——“哈里森是個住在小木屋的糟老頭子”，刻意凸顯哈里森是“住在小木屋、平易近人、關心普通大眾的政治家”，輝格黨人更索性在全美各地象征性大蓋“哈里森的小木屋”。1880年美國總統大選中，民主黨漢考克團隊采取的“自我表揚法”，曾被政治歷史學家喬丹形象地總結為“就是不斷重復‘我的人就是比共和黨的棒”——但最終失敗；1916年，民主黨威爾遜團隊卻用幾乎如出一轍的“重復戰術”——不斷重復“選威爾遜就能避免美國參加一戰”，打了一場漂亮的“10月攻勢”。

1920年的哈定團隊，是最文化、最精致的“10月攻勢”發動者，據說哈定在最后關頭如何揮手和站位、走路先邁哪條腿，都經過反復排練。1948年“大倒熱灶”的杜威，則被認為是“不恰當‘拔高自己的最大受害者”：沒有地方行政經驗的杜威只重復一句“你們知道未來就在前面”。當時有美媒戲言，杜威在整個10月的公開講話可提煉為“農業很重要，河里魚兒多；自主才自由，未來在前方”這四句，選民不膩才怪。1972年，共和黨候選人、時任總統尼克松當時優勢并不明顯，于是他授權時任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到處宣稱“越戰即將以和平而告終”，結果令厭戰的美國選民投票選舉尼克松連任。奧巴馬是公認“表揚與自我表揚”的好手：2008年大選，他在最后的10月大談“我有能力領導美國解決經濟問題”，從而輕松擊敗聲稱“美國沒什么需要解決的經濟問題”的對手麥凱恩；4年后，他又在關鍵時刻抓住新奧爾良“桑迪”颶風登陸的時機，樹立“救災總統”形象，讓對手羅姆尼被擠出頭版。

由此可以看出，美國總統大選“最后的10月”玩啥都不再新鮮，無非是改頭換面的“政治回鍋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