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老太分房

陳重浪

拆遷了，真好，暖陽照在身上，暖在心里，終于不用在逼仄里為一點點面積爭得頭破血流了。九里太愜意地曬著太陽，紅潤的臉色，紅色的衣裳，充滿了喜氣。

“媽！”“什么？”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媽，我們來看您了！”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九里太扭開臉，這兩個，平時老娘有病有痛，不來看，平時沒吃的，從來不供，就當從來沒生養他們。今天來干什么？莫非是他們知道了拆遷的消息？

要是沒這房子，幾乎是露宿在大街上了，他們早哪曉得老娘的死活？房子是小兒子建的，食宿是小兒子提供的，這兩個畜生，二十年無音信。黃鼠狼給雞拜年，從來沒安好心。九里老太扭開臉，臉冷得像冰塊。

大兒子掏出煙，猛抽幾口，煙霧裊裊升起，九里老太貪婪地吸了一口，這哪里是煙，分明是渴時的一泓清泉，餓時的一餐飽飯，冷時的一縷陽光，九里老太迷失了，喉嚨里咕隆一聲，連打幾個呵欠，一口唾液順著嘴巴流下來。見時機成熟，二兒子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個鼻煙壺，裝好煙絲，塞進母親嘴里，點著，九里老太閉起眼，貪婪地吞云吐霧。見母親沉浸在歡樂中，大兒子二兒子歡騰著：“媽，只要您愿意，我們隨時可以來，您看，您喜歡的對襟衫、肉撮，還有這土煙，在太陽下曬干，純天然的，我們帶來了。”

九里老太瞇著眼，人老成精，無事提這么多東西上門，不是沒有目的吧？兒子開口了：“媽，這拆遷了，房子我們也有份的，可不能厚了小的薄了大的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九里老太大吼一聲：“這二十多年你們死哪去了？沒有小兒子看顧，我老骨頭早沒了，這時候你們是手心還是手背啊！”

九里老太的吼聲震動了四鄰，大兒子來勁了：“各位鄰舍評評理，天下有這等事，這房子是兄弟們合力建起來的，如今讓老的小的免費住了二十年，不收租金不計利息，如今拆遷了，要一碗水端平，兄弟們都有份。”九里老太大吼一聲：“不多說，你們也是做爺爺外公的人了，要不要我把你們不孝的事說給你們后輩去！”

又瞪一眼小兒子：“別拉我，你總是心太軟，你的哥哥們不孝，侄兒們不孝，自己也受著不孝的苦！”“東西留下，權當孝敬老娘的，人可以滾了！”不愧是屬虎的，九里老太一聲吼，大兒子二兒子馬上就鼠竄了。

過了幾天，小兒子又代表母親宣布房子不僅由兒子繼承，而且女兒也可繼承。“你們都在我肚里呆了十個月，一天都不少，因此你們都有份。”大兒子二兒子說：“媽，女兒是沷出去的水，分出去的財產就是外姓人的了。”“來看我時怎么不是外姓人了，唉！你們是本姓人，怎么沒讓媽體會到兒子的孝順呢！”大兒子二兒子羞愧地低下頭。

九里老太又說：“孩子，都怪媽慣壞了你，前幾個夭折了，媽好不容易懷上了你這個兒子，有什么好吃的都讓給了你，什么重活粗活都是爸爸媽媽和姐姐給你做好，生了病，媽和你姐哭喊著，恨不得替你去生病。如今，你對媽不好，兒子們也對你不好，聲稱是教育你怎樣對奶奶盡孝，這是媽要的結果嗎？”大兒子眼淚漱漱地流了下來。

“還有，你都是做爺爺的人了，孫子又看到你兒子對你不好，又要在心里留下陰影，隔代的愛，連代的怨，這事何時是個了？”

“還有二兒呀，你媳婦給媽一只雞，要分成八份，說你那份不要錢，其余七份要兄弟姐妹按市場價均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