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蕓
(湖北藝術職業學院音樂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陜西箏派之源為秦箏。司馬遷的《史記》所載《李斯列傳·諫逐客書》曾記述:“夫擊甕叩擊,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體現了箏在秦地流傳的歷史事實,也是“秦箏”的考證之源。兩千多年來,秦箏從宮廷樂演奏到為秦腔戲曲及民間說唱曲藝如榆林小曲、眉戶清唱等形式伴奏,琴音延續不斷,聲聲不絕。
到了20世紀上半葉,傳統箏樂依靠當地樂種曲種緩慢發展,常以合奏或者伴奏的形式散落于各地民間傳統音樂中。建國后,國家文藝政策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在樂界前輩與同仁的共同努力下,全國各地傳統箏樂流派紛紛復興并系統化,逐漸出現了浙江箏派、河南箏派,等等。
1961年,陜西箏家提出了“秦箏歸秦”的口號,在全國《古箏教材編選座談會輯要》共識下,“陜西箏派”即以陜西地域名稱命名,并具有陜西地方音樂風格的古箏流派誕生了,并且隨著箏專業學科隊伍的建設,“陜西箏派”充分利用院校及地域資源,不斷發展成為現代箏樂學派。
伴隨著現代“箏樂學派”的出現,一系列研究型論文涌現出來。1983年,《秦箏》期刊作為古箏音樂史上出現的第一份箏學理論刊物,率先為古箏研究者開創了一個探研箏樂發展的理論平臺。
當時,古箏演奏者與研究者已經逐漸認識到理論建設的重要性,積極開拓古箏這類傳統樂器的學術性,不斷挖掘史料、豐富歷史內涵,同時兼顧其實用性,關注教學與創作層面的發展。可以說,《秦箏》這一期刊見證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陜西箏樂的發展。
隨著學科建制的不斷完善與體系化的教學,陜西箏派的研究在方法上出現了與其他交叉學科延伸出多種類型的模式。以“陜西箏”為關鍵詞在CNKI中可以搜索到期刊論文403篇,其中,與“陜西箏派”有關的期刊論文87篇,碩博論文31篇,研究論著3本(見表1)。本文擬站在樂器學研究的角度,梳理1990—2020年這30年間發表的具有代表性的陜西箏派研究文章,總結當下論文的研究趨勢、創新點與不足。

圖表1 CNKI網站上與“陜西箏”相關的研究論文關鍵詞比例
任何一種對于樂器的研究都屬于樂器學的領域。在英國《新格魯夫音樂與音樂家辭典》中,“樂器學”被定位為就其歷史、社會功能、設計、結構與表演的關系等方面對樂器進行研究的一個學科。進而樂器學研究的基本方面包括:樂器的歷史、起源及相互關系,古代文明的考古圖像信息;樂器結構形態;樂器所產生的音樂(音響與音階)及表演技巧;社會文化因素下的樂器使用,表演者的地位及訓練,樂器的象征主義及美學,等等。
參考以上樂器學研究的分類,本人在查閱與“陜西箏派”相關的近百篇論文后,按照表格幾大類別梳理“陜西箏派”當下研究所運用的視角、方法以及理論層面的研究內容,理清當代研究的面向。
從表1的梳理中我們看到,針對“陜西箏派”歷史變遷與源頭的研究貫穿三十年研究主軸,不斷有學者從歷史學、民俗學角度展開對“陜西箏派”歷史問題的研究,研究成果眾多,視角也層出不窮,對“秦箏源流”作出了多重解釋與考證。
其次是針對“陜西箏派”樂曲音樂風格、技法特色的研究,此類研究多用形態比較法、曲式分析法對傳統的苦音、歡音從調式音階方面進行了分類詳細的研究,并闡述了不同的調式音階對箏曲風格產生直接的影響。其中,還有運用語言學的方法,結合陜西眉戶唱詞的音聲本體、唱腔的特點,分析陜西眉戶唱腔對陜西眉戶箏曲的潛在影響的研究。

表1
在樂人研究方面,論文多從宏觀的地域特性出發,在概括陜西傳統音樂的地域特點基礎上分析演奏者的陜西箏樂創作歷程。較多針對箏家“周延甲”的研究,分析其利用地域聲腔為復興、繁榮陜西秦箏流派的方式,探究他對樂派形成的重大影響。
針對樂器當代社會影響力、樂器的教學傳承與發展、樂器及樂曲的情感內涵則是21世紀初期討論的較多的幾個議題。此時,受到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方法的影響,出現了有關“陜西箏”音樂民族志研究。有部分研究站在個案調查和深層訪談等田野研究立場,對榆林箏樂與榆林小曲從歷史脈絡、留存現狀、音樂特質以及文化生態等進行系統性研究。
而在最近的研究中,還出現了少量關于樂器的美學意蘊與象征主義的研究,例如:從“箏乃仁智之器也”分析器與道的觀念在古箏中的表現,以及地域性音樂符號化的形成;通過分析陜西箏派的“散體結構”,將其與中國哲學“循環往復”的思想與文人精神相連接。
總的來說,有關“陜西箏派”的新研究層出不窮,視角更迭應接不暇。從樂器學的視角看當下研究,通過對研究者與研究方法的分析,本人認為,有關陜西箏派的熱點議題還是聚焦于流派發展歷史、演奏技法、教學傳承以及情感美學等“實用性與當下性”研究角度。
其中值得我們注意的是,箏這類大眾化、普及型樂器,在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一套較為成熟與規范化的話語體系,隨之而來的是研究視角的弱化,使得研究逐漸趨于平面;另一方面,樂器表演者與理論研究學者在學科層面的分野,也使得音樂理論研究者將對樂器學的研究目光轉向更具“文化性”的“小眾”樂器,在某種程度上忽視了大眾化樂器的研究,使得研究的深度有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