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馮玉祥：千年狐貍對唱“聊齋”

傅華軒

吳佩孚和馮玉祥都是直系軍閥的骨干，關系卻如同水火。馮玉祥最初依附袁世凱，曾是皖系軍閥的主力，因與段祺瑞的“軍師”徐樹錚結怨，一怒之下離開段祺瑞，投到直系軍閥曹錕名下。可吳佩孚一直對他心存敵意并設法排擠，一是覺得他不夠忠誠，二是怕他搶了自己的風頭。

在第一次“直奉大戰”中，馮玉祥立了頭功，喜得曹錕屈尊下拜，連聲夸道：“此戰大勝都是仰仗將軍！”并委任馮玉祥為河南督軍。吳佩孚心里不快，卻又無力阻撓，于是提拔他的親信寶德全為“河南軍務幫辦”，其實就是監督馮玉祥的探子。

對于吳佩孚的小伎倆，馮玉祥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寶德全上任沒幾天就被馮玉祥找碴兒槍斃了。吳佩孚嚴令追查此事，馮玉祥卻在回電中輕描淡寫地說：“他在上任途中就被亂軍打死了，與我無關。”氣得吳佩孚把平日視為珍寶的紫砂壺摔得粉碎，發誓定要“處置”馮玉祥。

馮玉祥正式就任時，才發現督軍署所有關鍵職位都被吳佩孚安插上“自己人”，只給他留下一個秘書長的空檔。馮玉祥破口大罵：“吳佩孚用心險惡，這是想把我軟禁起來，那我還干什么！”于是他強硬地趕走那批人，重新做了人事安排，吳佩孚雖不能把他怎樣，但恨意愈發入骨。

1923年初夏，恰逢吳佩孚五十大壽，洛陽城內花團錦簇、張燈結彩，各地軍閥都來祝賀。古都的文化氛圍到底濃厚，席間有人拿出文房四寶，讓眾人即興賦詩。可軍閥多是“大老粗”，此時只能大眼瞪小眼，秀才出身的吳佩孚覺得自己的高光時刻終于到了，于是提起筆說：“我先拋磚引玉，諸位見笑！”然后立刻寫出一首七絕——歐亞風云千萬變，英雄事業古今同。花開上苑春三月，人在蓬萊第一峰。

不管看懂沒看懂，眾人齊聲叫好，“大帥有儒將風范，出手果然不凡！”儀仗隊忙趁機高唱吳佩孚寫的軍歌，一時喜氣盈天。吳佩孚正自我陶醉，忽有人報馮玉祥前來賀壽，他不由精神一振——難道這小子終于肯對我低頭了？于是架子十足地出門相迎，只見馮玉祥的隨從正從車上往下抬壽禮，看樣子分量不輕。吳佩孚更得意了，兩人寒暄一番后假裝親熱地挽手走入廳堂。

眾人被這“活久見”的場面驚呆了，紛紛交頭接耳，揣測馮玉祥唱的到底是哪出戲。沒等吳佩孚客氣完，馮玉祥坦率地說：“大帥，我只是個窮當兵的，地盤也甚是荒涼，本該為您奉上厚禮，怎奈力不從心，今日只能以一壇清水聊表心意。”吳佩孚以為這是馮玉祥的謙辭，忙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清水是再好不過的禮物！”然后命人打開那個大得嚇人的木箱，只見里面是個能盛三百多斤酒的大壇，料定必是好酒，誰知開蓋后才發現那真是一壇清水！眾人看了一場好戲，都在辛苦地憋笑。

吳佩孚這才明白馮玉祥的潛臺詞：如今兵荒馬亂、民不聊生，你卻如此鋪張地做壽，我就是要給你潑點冷水！可他已把場面話說出去了，再生氣也不好發作，只能強顏歡笑地說：“這份壽禮甚合我意！”

此后不久，第二次“直奉大戰”爆發，馮玉祥臨陣倒戈，使由吳佩孚指揮的直系軍閥慘敗，吳佩孚從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