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常毒舌，眾人遞小鞋

宋慧敏

北宋知名狀元胡旦是學霸，曾被家長百般寵溺，無底線地在親友圈中花式炫耀;老師把他當作正面典型，各種表揚;他還常給同學們做勵志演講，題目是“科考不當狀元，當官不當宰相，就是虛度此生”。

走上工作崗位后，胡旦的心理狀態仍是：我是學霸，你們認不認慫？否則我就懟！胡旦在辦公廳當秘書時，每次看到放牛娃出身的江仲甫都故意大聲唱歌：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芒兒卻到皇宮來了。小江不和他一般見識，只是把他拉進黑名單。

胡旦甚至不放過皇帝身邊的資深太監，人家從他身邊走過，他學著人家的樣子，說：“老公公今年六十八，連根胡子都沒扎。”太監本就敏感，被他如此戲謔，個個懷恨在心。

大理寺法官范應辰不修邊幅，胡旦就畫了個布袋鄭重共事地送給人家，打開一看，袋子上是個乞丐，影射人家是布袋和尚。

也有同事不吃他這套，甚至主動出擊。那天胡旦喝過酒來上班，同事謝佖說：“穿著紅布衫，臉紅得像豬肝。”胡旦一秒回懟：“戴著黑頭巾，黑得像你的心。”

朝廷選拔宰相和副宰相時，胡旦以零票出局，落選的原因是有才無德。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邊，他因妄議朝廷、交友不慎、站錯隊被發配到坊州當城防副司令，又因擅離職守去找并不清白的宋白拉關系被告了一狀，折騰得夠嗆。

胡旦退休后來到襄陽。市長夏竦按上級指示請他吃飯，并給他送去10匹上等的布。胡旦收到禮物，不但不感謝，還讓人帶回5匹布和一個帖子，諷刺夏竦孤陋寡聞，不懂送布的講究，壞了古制和規矩。夏竦不和他較真，說：“你說的都對，我下次一定按古制和規矩行事。”

胡旦很想給夏竦普及一下古制和規矩，便問他最近讀書了沒。夏竦說：“麻煩你推薦幾本書，我一定好好學習，請不吝賜教。”之后胡旦常來找夏竦，多次指責他執行力不夠、工作方式不對。他說他的，夏竦干自己的。

胡旦有時實在無話可說，就問夏竦那些書讀完沒。夏竦說最近雖忙，但還是讀了一點書，還寫了一首詩，“燕雀紛紛出亂麻，漢江西畔使君家。空堂自恨無金彈，任爾啾啾到日斜。”胡旦秒懂言外之意，起身告辭。

胡旦從此閉嘴，開始著書立說，前三皇、后五帝、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秦漢諸帝被他扒拉一遍，最終仿效孔子編撰《漢春秋編年》，成書與否史料語焉不詳。胡旦后來轉換文風，開始為當朝去世的大臣、名士寫評論，洋洋灑灑卻無人喝彩，更不見流傳。倒是京城的文史館還有人記得他是學霸，聘他為修史顧問。

一次修到一個屠夫起家的大人物，年輕的館員不知怎樣下筆，請教胡旦。胡旦說：“就寫此君當年操刀志在天下，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姜還是老的辣，年輕人心悅誠服。

這下胡旦又來勁了，覺得自己不能埋沒在小小的襄陽，便給宋真宗寫信，希望能發揮余熱。宋真宗接到信時，文史館的年輕人正在向他匯報胡旦的經驗，于是想把他召回來。朝廷上下一陣慌亂，吃過胡旦虧的老同志不淡定了，于是齊心合力，讓千里迢迢來開封的胡旦竹籃打水一場空。

宰相王曾向宋真宗說胡旦已經來京，但失明了，到朝堂上難免跌跌撞撞，恐被不懂事的衛士嘲笑。宋真宗說：“那就不見吧。”

胡旦失望地回到襄陽，不久在貧病交加中郁悶地去世了，家人連棺材都買不起，直到好心人報給宋真宗，宋真宗撥專款20萬，給徹底閉嘴的胡旦辦了個體面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