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和他的入黨介紹人

黃朱清

7月中旬，電話分別打到了兩位老兵的家。

一位是黎清，浙江省軍區原司令員。長子黎志華在電話里說：“爸在醫院，93歲的人了。”一位是韓祥林，家政阿姨接的電話，說“老人在華東醫院住院”。我問：“身體怎么樣？”對方答：“馬馬虎虎。”年歲不饒人，韓祥林已經98歲，原上海技術師范大學黨委副書記、顧問。幾年前，我采訪過二位老人，韓祥林是黎清的入黨介紹人。

黎清，祖籍江蘇儀征。南昌起義那一年，他出生在上海。全面抗戰爆發，日軍侵占上海，家人讓黎清去儀征避難，一路上看到日本鬼子奸淫燒殺，無惡不作。他想，日本鬼子要滅亡我們國家了，這可不行，不能做亡國奴。18歲那年，他在老家再也呆不住了，便從揚州通過幾道封鎖線，奔赴盱眙，來到淮南抗日根據地。參軍后，黎清分到了連隊。他回憶說：“我們連隊是保衛新四軍軍部的，站崗放哨，還有徒步通信任務，送信、送材料。”抗戰結束，軍部開始戰略轉移，先撤到淮陰，后來到了山東臨沂。這時候，組織上安排黎清去了山東大學學習。黎清說：“我們學了半年多，學社會發展史，學大眾哲學，這次學習是解決人生觀。”回到部隊，黎清留在了軍部司令部，在指揮機關當參謀，主要是收集和處理情報。

黎清入黨，是1947年的事。韓祥林，是他入黨介紹人之一。兩人同一個股，韓祥林是股長。黎清回憶：“墻上掛了黨旗，要宣誓，宣誓內容大致是說要帶頭不怕苦，不怕死，永遠忠誠黨，任何時候不能叛黨。入了黨，覺得光榮，也有了責任，一心要做個好黨員。”淮海戰役，我軍勢如破竹、節節勝利，黎清通過對敵人蛛絲馬跡的分析，晚上在點蠟燭、小馬燈的環境里，仔細從地圖上查找方位，及時報告了一支國民黨部隊正在逃跑的重要情報。我軍迅速實施追擊和包圍。為此，黎清榮立了二等功。

1949年3月下旬，渡江戰役總前委在蚌埠南郊的孫家圩子開了幾天會，研究渡江作戰問題，黎清時任參謀處參謀。4月初，鄧小平和陳毅率新組成的精干指揮部離開蚌埠，轉到合肥東南的瑤崗村，在這里，黎清親眼目睹了我軍卓越領導人運籌帷幄的智慧和膽略。渡過長江，黎清跟隨部隊快速東進，解放了上海。

新中國成立后，黎清先后在南京軍區司令部作戰部、情報部、辦公室任職。1983年升任浙江省軍區參謀長，1985年任省軍區司令員，1993年離休。晚年，黎清和韓祥林時常互通電話，有時特意從杭州趕到上海，看望韓祥林和其他戰友。

韓祥林的家，坐落在上海天山路585弄。他是浦東人，祖父和父親都是泥瓦匠。由于家里窮，韓祥林想靠學點技術為家分憂，便進了中華職業學校就讀土木科。上海淪陷，學校搬到了租界上課。上海“學生界抗日救亡協會”派出干事俞正平，來到中華職校開展救亡宣傳，推薦進步書籍。韓祥林說：“我讀了《西行漫記》《論持久戰》等書，原來念書想著求職，看過這些書之后思想開始變化了，產生了跟著共產黨抗日的沖動。”不久，俞正平在職校發展了五六名黨員。其中一個叫孫福元，和韓祥林是同班同學，對韓祥林思想的影響很大。孫福元在1939年7月介紹韓祥林入了黨。

入黨后，韓祥林迅速匯入抗日洪流，由上海交通員領著來到陽澄湖畔參加了“江抗”。時任路東特委組織部長的張英，發現韓祥林有文化，又是學生黨員，安排他在特委做文書。韓祥林刻蠟紙，調油墨，油印文件特別認真。1941年，東路部隊改編為新四軍六師十八旅，張英出任旅政治部主任，韓祥林是旅部參謀。車橋戰役打響，韓祥林深入一線了解戰情時，手被敵人子彈打傷，其中一根手指至今留下殘疾。1945年，韓祥林調往新四軍軍部參謀處，軍部轉至臨沂后與山東軍區合并。此時黎清從山東大學學習回來，兩人同在情報處。

提起黎清入黨的事，韓祥林說：“黎清小我幾歲，人精干，革命思想堅定，做事勤快利落，給我的印象很好。入了黨，他表現更積極了。”

渡江戰役勝利，又解放了上海，組織上把韓祥林派到了公安系統工作。20世紀50年代，中央抽調一批黨員干部充實高校，韓祥林響應號召，去了上海華東紡織工學院任職，一干就是21年。后來，又參加上海師范大學分校的籌建。1985年離職休養。

一個在上海，一個在杭州，韓祥林和黎清戰友情意濃濃。

無論電話聊天，還是見面，兩人總會感慨萬千：跟著共產黨鬧革命，沒有跟錯。我們是親眼看到日本鬼子被我們打敗了，親眼看到國民黨軍隊被我們打敗了。新中國的江山是前赴后繼打出來的。

去年7月1日，上海華東醫院病房里，韓祥林佩戴黨徽，坐在鮮艷的黨旗面前，手持“不忘革命初心，永葆政治本色”賀卡，開心慶祝自己80年黨齡。

記者感言 從人際關系來說，入黨介紹人，或許最叫人刻骨銘心。尤其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入黨介紹人既是生死相依的戰友，又是爭當革命先鋒的引路人。入黨，在人生旅途上是榮光和自豪的事情，是一個人政治生命中亮麗、耀眼的符號。因此，對于被介紹走進黨的隊伍的人，絕對是會記憶一輩子的。人到晚年，黎清已是九旬的耄耋老人了，依然牽掛著當年關心、教育過他的入黨介紹人韓祥林。用黎清的話說：“我們的感情比海深。”

2015年，黨齡已經76個年頭的韓祥林，以《不屑俯首為奴，昂首為國捐軀》為題，紀念他的入黨介紹人孫福元。韓祥林入黨那年去參加了新四軍，后來就與孫福元失去了聯系。上海解放后，韓祥林急切打聽孫福元的消息，卻杳無音訊。1997年，孫福元的親屬把孫福元照片、遺書以及烈屬證復印件送給韓祥林，韓祥林萬分悲痛。原來，孫福元從職校畢業后加入了南匯縣抗日第二大隊，化名徐志清，在部隊擔任文化教員，因叛徒告密被捕，他沒看到新中國的誕生就英勇就義了。

最近，習近平總書記在吉林參觀四平戰役紀念館時說：“我們一定要牢記新中國來之不易。要讓14億人民、9000多萬黨員特別是各級領導干部很好學習中國共產黨黨史、新中國史。”建黨臨近100年了，我們多少代共產黨員，為了民族的解放和獨立，為了國家的繁榮和昌盛，把一批批先進分子源源不斷介紹入黨，形成了氣勢磅礴的偉大力量。我們堅信，中國共產黨這個擁有9000多萬黨員的大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即便當下世界亂云飛渡、驚濤拍岸，也一定能把中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