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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

2020-09-23 08:05:40嘯歌九天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0年8期

嘯歌九天

昏迷之前,他終于聽到蓑衣人的劍聲,那一聲極其清冽的劍吟,宛如雨后屋檐滴下的雨珠,落到了玉階。

閃爍的燭火中,紅袖拂過臉龐,美人腰肢纖細,舞姿蹁躚,面紗遮掩下若隱若現的勾人微笑,看得裘天闕已經有了幾分恍惚。

琴聲忽而高昂,美人長袖如游龍,轉瞬掠過裘天闕的眼前。

裘天闕此時舉杯,一飲而盡,順手拽過舞女的長袖,眼中漾起了笑意。舞女臉上蒙上了一層紅潤的嬌羞,笑道:“沒想到平常清修戒律的道士,也如此善解風情。”

裘天闕聽了此話,眼神一凜,松了拽著長袖的手,紅帛墜落時,一聲脆響,他手中的酒杯倏爾粉碎。

纏在長袖中的匕首直直墜地,鋒利無比的匕首居然直接嵌入了地磚之中。

“袖中藏刀,刀娘真是名不虛傳。”裘天闕冷冷說道。

舞女聽了掩嘴一笑,柔聲說道:“刀娘之名,居然還能傳到謝狂歌弟子的耳朵里,真是讓刀娘驚喜。不過,我的魅術還是擾亂不了你的道心。”

裘天闕淡淡說道:“靜心之境,本就是道者必修之術。”

刀娘媚眼一挑,嗔笑道:“破不了你的靜心之境,刀娘還有別的法子,只是你可未必注意得到。”

“是嗎?”

裘天闕廣袖一收,酒杯的碎片零零落落地散在地上,原本淺碧色的酒漿此時居然升騰起一陣黑氣。

刀娘的秀眉微蹙,神色顯出一點訝異:“你早知酒中有毒?可你分明已經喝下。”

裘天闕淡淡一笑,提起酒壺,手腕一抖,酒漿灑向地上的匕首。酒漿剛接觸到利刃,就仿佛沸騰一般,大團黑氣彌漫開來。

“酒中本無毒,是你的刀上有毒。”裘天闕冷冷看著眼前秀麗的女子漸漸白了臉,“你的舞,是為了遮掩你的刀。你的刀拂過我面前時,你早已把毒下在我手中的這杯酒里。沒錯,我是喝了這杯酒,卻是在你下毒之前。”

驚愕了片刻,刀娘隨即莞爾一笑:“武當謝狂歌的弟子,果真名不虛傳。”

刀娘收回長袖,轉身欲離去,卻聽身后裘天闕凜然說道:“我已破了你的招數,人我可以見到了嗎?”

刀娘的長袖一卷,腳尖輕點,居然又飄到了裘天闕的身邊,眼神中滿是風情:“道長你別急啊,這只是第一關,三關之后,人你自然可以見到。”

裘天闕對于媚態萬千的刀娘,神色不動,一道銀色劍光卻猛地暴漲而出,逼得刀娘倒退一步,隔開了她。此時,刀娘還不及反應,長袖就被撕裂了,幾道未及發出的暗標“當啷”墜地。

“莫要再招惹我。”幾個字擲地有聲。

刀娘幾次襲擊都被裘天闕化解,冷哼了一聲,在紗帳后隱去,退走了。

裘天闕環顧四周,紅紗縹緲,隨風而動,一陣疾風吹來,紅紗慢慢揭開,露出了窗外一片蒼茫的湖水。

一葉孤舟慢慢靠岸,一人披著黑袍,緩步邁入了水中小亭。

來人緩緩抬頭,待看清了他的面容,裘天闕驚得后退了一步:“師弟!”

話未落,劍先至,即使裘天闕眼疾手快,他的道袍還是被來者的快劍撕裂了一道口子。

“師弟,你……”裘天闕難以相信,幾年未見的師弟,一見面,居然抬手就是兵刃相見。

可是來者卻不等他喘息,劍光似流星快雨,劍聲如虎嘯龍吟,點點劍芒密密罩在裘天闕的身上。裘天闕閃避間,劍已在手,一招橫掃千軍,打落流星;星未及隕落,就是二招犀牛望月,驅云止雨;雨剛停歇,三招翻云覆雨已出,三招相疊,層層劍意連綿不斷,要使神龍斬首,惡虎伏誅。

似乎是心知難勝,黑衣人劍光猛收,裘天闕不及收招,一劍刺入來人的心臟。

傷口滲出鮮血,只一瞬,裘天闕已知不祥。來不及拔劍,裘天闕飛身躍起,閃過的劍光割掉了他的一縷長發。

劍入心臟,但對黑衣人來說似乎全然沒有影響。劍芒暴漲,劍勢大開大合之間,逼得裘天闕連連后退。

失去了佩劍的裘天闕轉而拳腳應敵,敗勢已經顯而易見。

寒意撲面而來,裘天闕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就在劍光即將迎上裘天闕的喉嚨之時,裘天闕袖袍忽然鼓起,注入了純正罡氣的廣袖,此時如一面盾牌,一個拂袖化解了來者的急攻。

黑衣人似是一愣,但胸口的劍已經被裘天闕拔去,鮮血噴涌,裘天闕連忙避開。

原本鮮紅的血,噴射出來的瞬間就變成了奇詭的紫色。

“果然如此。”

裘天闕腳尖輕點,避開撲面刺來的一劍,反手挽出朵朵劍花,黑衣人不及閃避,身上被劃開無數傷口,血霧霎時彌漫在眼前。裘天闕暗道“不好”,一劍割開身旁的紅紗,劍尖一挑,一丈紅紗覆蓋在黑衣人身上,也及時遮住了彌漫開來的毒障。

同時,柔軟的紅紗也揭露了黑衣人的秘密。裘天闕覷準時機,飛起一劍刺向紅紗微微凸起的一片,只聽劍吟中有如古琴弦斷的一聲,黑衣人宛如抽去了筋骨一般,軟綿綿倒在地上。

暗處傳來一陣掌聲,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能破我馭尸之術,裘天闕,你果然不凡。”

裘天闕輕哼了一聲:“馭尸之術都是其次,你能想到把毒霧下在死尸的血液里,真讓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的聲音哈哈大笑:“本就是死尸,下毒又如何?不過裘少俠,你應當早就發覺,這是一具尸體吧?”

“沒錯,銀絲傳意,細細一根銀絲就能驅動這副身軀,你的馭尸之法真是厲害。配合你這完美無缺的易容術,再加上招式和步法你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幾次險些蒙蔽了我的眼睛。”裘天闕說著,都覺得手心隱隱沁出一絲冷汗,可是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我與師弟多年相交,對他的招式再熟悉不過。更何況,馭尸之術,也只能模仿招式,招式對武當的功夫來說,不過滄海一粟而已。”

“哈哈,我甘拜下風。”黑暗中的聲音爽朗地笑了,“不過,能不能見到你師弟,就看你裘天闕的本事了。”

話音剛落下,驚雷乍現,狂風驟起,水中小亭的紅紗紛紛拂起,裘天闕害怕埋伏,緩步走出了小亭。

剛到亭外,傾盆大雨倏然而至,裘天闕轉身上了木橋,一步步慢慢離開。岸上,一處僧廬掩映在綠樹間,一人披著蓑衣,屹立在臺階之上,以劍拄地,白發森然。

裘天闕冷冷看著岸上之人,一個名字忽然躍入腦海。

“你莫不是……雨僧?”

“雨僧”二字剛出口,天上又是一道閃電,映照著白發蓑衣人閃亮的劍光。

雨僧一直是令江湖人恐懼的存在。傳聞中,雨僧一向都是白發蓑衣,以劍拄地,他的出現,必定會在大雨滂沱之時,他的劍光與雨水合為一體,在大雨中可來去無蹤。當年如果不是雨僧殺死了師弟的父親,師弟又何必冒著極大的風險,夜入這無名之地?

裘天闕一口怒氣自胸中橫生,打出一道劍勁飛向那白發蓑衣人。裘天闕意欲先發制人,一招襲出,裘天闕身姿飄忽,轉而襲向雨僧的后路。

前有招式,后封退路,白發蓑衣人卻絲毫不動,似乎在等待什么。

狂風襲來,雨水卷入僧廬,蓑衣人身形微一旋轉,似有一層薄薄霧氣籠罩,水珠全不沾身,而是化作萬千劍光反撲向裘天闕。

“這是……化雨為劍?”裘天闕震驚中,連忙劍化萬點星光,打散眼前的雨劍。

蓑衣人身前的劍勁也被帶著強勁內力的雨水消弭殆盡了,兩者相擊,化作一片水霧,融入大雨之中。

一招已經試出了各自的深淺,顯然,裘天闕并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

“還要再試嗎?”蓑衣人此時傲然站在雨中,他的白發未曾沾濕半點。

“當然。”裘天闕凜然不懼,“見不到我的師弟,我不歸。”

“你可知你并非我的對手?”蓑衣人微微一笑,有意地一步步邁向裘天闕,不但雨落在他身上無聲,一步步走來,連泥濘的地上都沒有此人的腳印。

居然真的能在雨中來去無蹤。

裘天闕卻沒有半分懼色,嘴角抹上淡淡的笑意:“在幻境里,我當然打不過你。”

一語剛出,劍光忽至,卻是武當劍法中最基礎的一招“三環套月”。

劍華如月,三環既出,環環相扣,在雨中轉圜,刺向蓑衣人的左臂。蓑衣人身子一僵,猶疑中居然錯失良機,裘天闕上前一步,一劍扣上蓑衣人的喉頭。

“幻境,還不能破嗎?”裘天闕冷冷說道。

眼前的雨霧霎時停休,白發蓑衣人也如夢境破滅一般消失無蹤。裘天闕收了劍,靜靜看著僧廬內走出來一個黑衣人。

熟悉的面容,只是最初一直洋溢在臉上的明朗笑容,現在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師弟,這才是真正的你。”裘天闕極力掩蓋了見到師弟的驚喜,淡淡說道,“剛剛的雨僧,便是你的劍意所化?”

“沒錯。”黑衣人慢慢靠近,“我以劍意入幻境,沒想到,師兄你居然能連破無名的魅術、死尸、幻境三關,短短幾年不見,你的修為更深厚了。”

裘天闕一卷廣袖,回道:“算不得多難,雨僧行兇,必在雨里。而雨全靠天時,哪能說來就來?更何況,這雨徒有其形,卻連半點濕潤的味道都沒有。幻境做得再逼真,和現實相比,終有差距。”

黑衣人自嘲般苦笑道:“你的三環套月,終究還是我的心魔。”

少年時,師弟與自己對招,明明是最基礎的這招“三環套月”,但師弟無論如何都會敗在自己手下。多年來苦練,依舊毫無結果,對習武人來說,就是始終跨越不出的心魔。

裘天闕不忍再見到師弟這樣的神情,閉上了雙眼:“你的執念,實在是太深了。”

眼前的黑衣人,是裘天闕的師弟,武當謝狂歌的弟子趙雨愁。裘天闕想起二人初見面之時,趙雨愁還是一個清秀的少年,此時眼前的黑衣人,陰鷙非常,不過寥寥幾年光景,便令人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師兄闖入無名,所為何事?”趙雨愁的聲音,冷得能讓人打一個寒噤。

裘天闕并不畏懼這雙眼睛,他直視著趙雨愁的眼睛緩緩說道:“勸你回去。”

趙雨愁一愣,繼而忍不住仰天大笑:“師兄啊,我已入無名,早已滿手鮮血,你勸我放下屠刀,就算你們能諒解我,江湖,能容得下我嗎?”

在整個中州江湖,無名是地處昆州的組織,里面容納的皆是窮兇極惡又走投無路之徒。裘天闕不忍見師弟墮落至此,嘆息道:“你非是因為滿手鮮血而被逼夜入無名,而是入了無名之后,才滿手鮮血。江湖人的諒解,我也不敢奢求,我只知道,今日勸得回你,江湖中就少了一個惡徒,便能因此省下無數腥風血雨。”

“我已沒有回頭路。”趙雨愁慢慢閉上了眼睛。

少年時鮮衣怒馬,時常流連于瓦舍的日子,現在想起,縹緲得像清晨時分已經消失的夢境。

他的夢,就是在那一瞬破滅的。

父親嫌棄他有些不務正業,時常告誡他少去瓦舍勾欄,但他還是偷偷去了。那日,他看紅衣舞娘的舞姿入了迷,忽然,一掌狠狠落在他的肩頭,一回頭,卻是父親怒氣沖天的臉。

“臭小子,我昨日才和你說過的話,今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嗎?”

父親向來十分嚴厲,怒極中的一句話,都忘了在人前壓制內力,怒吼聲頗有些震耳欲聾的架勢,一時間,瓦舍上下瞬時鴉雀無聲。

無數目光投向這對父子。

趙雨愁被弄得難堪至極,臉紅一陣,白一陣,咬了咬牙,掙脫父親緊捏著自己肩膀的手,轉身跑出了瓦舍。

瓦舍外,已經下起了大雨。

跑得急了,外面路過一個蓑衣人,趙雨愁收步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撞了這一下,趙雨愁就感受到一陣凜冽寒意從這蓑衣人身上升騰起來,他抬頭,卻見透過雨幕的一雙冰冷眸子。

蓑衣人白發森森,在雨中飄動,竟然不曾沾濕半點。

雨珠即將落到他的身上時,霎時便似凝固了一般,而后沿著他的周身,緩緩落到地上,并無半分聲響。

那時的趙雨愁雖然年輕,但也明白眼前人內力的深厚。

蓑衣人冷冷看向他,彌漫周身的水霧忽然凝聚,寒意逼人。

“對不起,對不起……”后知后覺的趙雨愁連忙道歉,可是蓑衣人的劍氣似乎更加凜冽了。

趙雨愁心想,不過不慎撞了你一下,也道歉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于是便出言頂撞道:“不過不小心撞了一下,老伯你也沒傷著,何必這樣冷眼看著別人?”

誰知蓑衣人上前一步,全身已經罩滿劍意,似乎是已經上滿力道的弓弦,利箭一觸即發。

趙雨愁明白,他觸動了蓑衣人的殺意。

幾股水流順著脖頸淌上胸膛,他已經不知道這是雨水還是自己的汗水了。

雨水墜落到蓑衣人的身上,倏然轉變了方向,化作萬道劍光撲面而來。

趙雨愁少年心性,見不過是幾道水柱,拔劍就是剛學會不久的“迎風揚塵”,可是劍刃剛破開幾道雨水,趙雨愁便感覺到一陣大力從劍上傳來,劍險些脫手。

他惶恐間亂了章法,一道水流射入他的大腿,其力道居然遠勝一柄利刃,水刃穿體而過,染成一道血柱,飛射出來。

趙雨愁大腿受傷,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雨水混著血水浸濕了他的衣衫。

可那蓑衣人的目光還是冷冷追隨著他。

追過來的父親發覺了他的困境,連忙擋在他的身前,轉頭看見兒子滿身血污倒在地上,心中憤然,沖蓑衣人怒喝道:“我兒子就算沖撞了你,他也不過一個少年而已,閣下何必下此毒手?”

那蓑衣人并不言語,抬手挽了一個劍花,銀亮劍光裹挾著雨水,迅疾的劍勢卻沒有發出劃破雨幕的聲音。

帶過的雨水居然在垂落的雨幕中留下一片虛空,這一劍牽帶的內力,居然至剛也至柔,劍吟已經完全與雨聲混合在一起。

“雨僧!”

父親從裝束和招式中猜出了對面人的身份,這兩個字,卻徹底引發了兩人的戰局。

血水混著雨水模糊了趙雨愁的眼睛,他只能聽著大雨滂沱中的劍聲,由高亢變為婉轉,尖利的風聲融和著雨滴落在劍刃上的空靈聲響,這是他最熟悉不過的,自己父親的劍招,他還能隱隱聽得出來,父親到底用了哪些招式。

可是他聽不到另外那個人的劍聲。

他想起父親之前說過的,那個恐怖的雨中殺手,白發蒼蒼披著蓑衣,在雨中寂然無聲,這樣的人,只有在積聚著神秘變態殺人狂魔的無名才能找到。

密集雨聲中傳來刺破血肉的沉悶聲響,趙雨愁知道,父親受傷了。

他擔心父親的安危,勉強站起身來,擦干眼前的雨水,握緊手中的劍,拼命向雨中那個模糊的人影襲去。

雨水濺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冰涼,鉆心的疼痛。裹挾著雨滴的劍風在他的耳邊呼呼直響,雨幕遮掩中,他不知道父親的狀況,只是靠著意念為父親謀得一線可能的生機。

身上滿是傷痕的他,終于力竭,倒在了雨中。

昏迷之前,他終于聽到蓑衣人的劍聲,那一聲極其清冽的劍吟,宛如雨后屋檐滴下的雨珠,落到了玉階。

等到他清醒之時,見到的只是父親傷痕累累的尸體。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了許久。終于,裘天闕開了口:“師弟,你……還怨恨師父嗎?”

趙雨愁苦笑道:“師父只是不愿幫我報仇而已,談不上怨恨。我既入無名,那我也算不得武當的弟子了,請轉告師父,他教誨的恩情,趙雨愁銘記于心,只是無法報答他了。師兄,回去吧。”

裘天闕并不肯輕易放棄:“你肯叫我這聲師兄,我就不能見你淪落至此。回歸正道,精進自身,才是你為父親報仇的正途。”

“師兄啊,”趙雨愁笑道,“他在暗,我在明,雨僧本來就行跡莫測,我若不遁入無名,我該如何找到雨僧?”

“可一旦入了無名,你手上又會沾多少鮮血?又會殘害多少無辜之人?”裘天闕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

趙雨愁神色不變,淡淡說道:“江湖人,誰手上不沾著鮮血,誰又完全清白?”

說到這里,裘天闕知道,苦心講道理是不可能勸回師弟的。他眉頭一皺,說道:“你覺得你在無名的修為,便能贏得了雨僧嗎?暫且不論這神秘的高手,你在無名已經歷練了三年,這期間,我依舊在武當修行,只要我們對上一局,你能勝得了我,就說明你夜入無名,確實有助你復仇,我便不再阻攔。”

趙雨愁沉吟片刻,點頭同意了。

“三日后,師兄,請在聽雨軒等我。”

湖上煙雨蒼茫,時值江南梅雨時節,連綿的雨水給聽雨軒蒙上一層薄紗。

裘天闕想起第一次見到師弟的情形,一個瘦弱的少年羞怯地躲在師父身后,師父拽著他才露出了一張膽怯的臉。裘天闕看到這少年如女子一般嬌羞,忍不住一聲笑了出來,從此,他總是特別照顧這個師弟。

師弟曾和他說過,入武當,不止是為了學武,他更是想躲避父親對他殘酷的訓練。師弟偷偷給自己看過他身上的舊傷,裘天闕無法想象,這些居然都是他父親打出來的。問起原因,不過是一些上樹、偷鳥蛋等極小的事情。這些事,裘天闕也沒少干,但師父從未對自己發過火。

趙雨愁練劍也很勤奮,說是不愿讓父親失望,而且隔三岔五就會找自己對劍。裘天闕在對招中,能感受到師弟進步的神速,但也能感受到他天賦的缺乏。

比如那招三環套月,就像魔咒一樣,只要自己使出這招,師弟的劍,瞬間就會亂了章法。

每當這時,師弟只是羞赧一笑,說道:“師兄,你真厲害。”

那日,一個和自己樣貌一模一樣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房間門口,裘天闕戒備中對了幾招,當一招三環套月之后,劍尖指向那人的喉嚨,裘天闕已經明白,這是自己的師弟。

自己哭笑不得地問他:“你的易容之術,是和芥子幫的人學的嗎?”

師弟反倒正經說道:“我昨日看了一場戲,說的就是一個善于易容之術的人,失手殺了一個朝臣之后,開始假扮此人,學他的音容笑貌,學得栩栩如生,誰都沒辨別出來,直到后來,把那大臣在朝局中翻云覆雨的本事也學了個精透。那時我就想,要是我想和師兄一樣厲害,也可以試試這種方法。”

裘天闕被他的幼稚逗得哈哈大笑,師弟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害羞地低下了頭。

可是雨僧之禍之后,原本愛說愛笑的師弟,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言不發,裘天闕再也沒見到過他的笑容。

師弟求過師父為父親報仇,可是幾近于隱退的師父謝狂歌,只是在垂釣時淡淡說了一句:“江湖事,我不再管。”

師弟不肯放棄,跪下說道:“師父,您年輕時也是闖蕩過整個中州的人,您必然知道雨僧之名,可否為我找尋報仇之法?”

師父沉默許久,卻是一句:“不知。”

瘦弱的少年咬了咬牙,居然轉身就走了。裘天闕兩邊都勸不及,夾在少年離去的身影和師父垂釣的背影之間。

裘天闕沒料到,一個瘦弱的少年,卻對報仇有這樣巨大的決心,不惜走上邪道,夜入無名,也要找到打敗雨僧的方法。

裘天闕只能輕輕嘆一口氣。

他靜等著趙雨愁的到來。

湖上客舟緩緩停岸,一個黑衣人自烏篷里走了出來,裘天闕看著那人的身影自雨幕中漸漸走來,說道:“師弟,你來了。”

黑袍遮住了來者的眼睛,裘天闕見他緩緩點了點頭。

“你先出招,若是你贏,我便不再管你之事,若是你輸了……”

裘天闕話沒說完,黑衣人的劍卻飛到他的身前,裘天闕慌忙后退,一道雨柱卻穿過了他的胸口,在他身前綻出艷麗的紅色。

裘天闕吐出一大口鮮血,他沒料到師弟居然能趁他不備先行動手,他仔細看了看黑衣人,只見黑袍遮掩下的一縷白發,裘天闕頓時醒悟:“不對,你是雨僧!”

裘天闕伸出手指點在自己心口的幾處穴位,勉強恢復了內力。他深吸一口氣,劍如飛虹,純正罡氣竟然將雨水逼到了周身三尺之外,只有如此,他才能摒除無聲雨劍的暗算,專心對付眼前之人。

黑衣人對他的算計了然于心,快劍舞動,腳步劃動如滿月,劍光閃爍似繁星,劍意淋漓酣暢,如夏日一場暴雨,讓人無半點藏身的所在。

可裘天闕暫時思索不出破解之法,只能咬咬牙,在劍上注入內力,手腕急抖,揮灑出一招“遮云蔽日”,宛如在急雨中撐起了一把傘,暫時阻擋了迅疾的攻勢。

裘天闕知道近戰幾無取勝機會,便改變策略,邊退邊發出劍氣,強勁劍氣可擊退幾丈內的敵人,而后退幾步也大大削弱了雨僧的攻擊,居然緩和了眼前危急的局勢。

雨僧劍尖一轉,強勁罡氣形成的護罩竟撕出一道裂口,風雨似裹挾雷霆而至,千道雨劍將裘天闕發出的劍氣擊得粉碎,殘余的雨劍余力尚在,撲向裘天闕。耗費了過多內力的裘天闕無法抵擋突來的雨劍,閃身也只是躲過了部分,數十雨珠打在他的胸口,他嘔出了一口鮮血。

雨僧見他已然力竭,收了劍,緩緩走到他的面前,打算就此結束他的性命。

可在劍光刺向裘天闕胸口之時,他的身形忽然躍起,反手挑劍,層層劍光交疊而至,裘天闕怒道:“三環套月!”

不防裘天闕假意落敗,突然反擊,雨僧節節敗退,轉圜如意的劍光割開了他的長袍,落下的白發在劍氣交錯中碾得粉碎。

黑衣人冷冷一笑,撕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來者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師弟,趙雨愁。

“師兄,居然能被你看破偽裝。”

裘天闕冷哼了一聲:“師弟,你是忘了你少年時總想超越我,假扮我的事了嗎?你向來如此,也不難猜出,你為了打敗雨僧,也一樣可以假扮雨僧,模仿他的招式,再從中探尋出可以擊敗他的策略。”

趙雨愁眼睛微瞇:“那你又如何知道,來人不會是真的雨僧?”

“因為你的腿傷。”裘天闕淡淡說道。趙雨愁的左腿當年被雨僧砍傷,經過幾年恢復,走路已經看不出傷勢,但是一旦動武,即便他自己已經努力遮掩,但是熟知他步法策略的裘天闕,還是在幾招過后,認出了他來。

“師弟,我沒料到你居然真的能對我下毒手,看來你的善念已經快被消磨干凈了。憑著這多年的同門之情,我再勸你最后一句,如果你能回歸正道,脫離無名,裘天闕向你立誓,定助你斬除雨僧,報你父親之仇,如若你還是執意如此,”裘天闕轉了手中的劍,劍光閃爍中,沉言道,“那休怪裘天闕要為武林鏟除一個禍害了。”

趙雨愁不動聲色,卻是急轉劍刃,劍光寒寒,劍氣森森,裘天闕氣一沉,意一凝,武當至絕劍法接二連三而出,都是趙雨愁從未見過的招式,運氣巧妙繁復,對招瞬息萬變,與少年對劍時相比,已經有天壤之別。

趙雨愁冷冷一笑:“看來闊別幾年,師兄你又習得更難的劍法了。”

“我早就說過,接著留在武當,才是你報仇的正途!”裘天闕喊道。

“你要不要也來瞧瞧我在無名這些年新學的招式?”趙雨愁說著,劍光暴漲,酣暢淋漓的劍意揮灑間,夾雜著無數變數,對上裘天闕的劍法,居然是平分秋色。

裘天闕知道不可久戰,暗運武當調息心法,配合師父所傳授的幾招劍法,把三環套月之招暗含在劍意之中。

趙雨愁劍光一暗,正是好時機,裘天闕一挑劍尖,刺破了趙雨愁的劍罩。

可一陣劇烈的疼痛卻從心口處蔓延開來。

裘天闕低頭,看到的卻是心口處滴著自己鮮血的劍尖。

剛剛的眼前之人,居然是幻術而成。

他回頭,看到那雙冷冷的眼睛,這才是真正的趙雨愁。

裘天闕咳嗽了一聲,吐出大口的鮮血。

“原來你偽裝雨僧,只是為了掩蓋你更深一層的布局。可是我……怎么會識別不出幻術?”

“師兄,你忘了當年我假扮你被你識破,你說了什么嗎?”

裘天闕身軀搖晃間,回憶起少時的場景。

瘦弱的少年抬起雙眼:“師兄,你是如何識破我的偽裝的?”

裘天闕摸了摸師弟的頭發,笑道:“小傻子,師父總說你練劍時手腕抖不完全,也就只有你能使出這樣難看的劍路來。”

“師兄,”一聲打斷回憶,“你的洞察力,我是從來不敢忽視啊。”

趙雨愁劍尖緩緩旋轉,鮮血順著劍尖滴落,血珠滴落的聲音融合在雨聲之中。

裘天闕慘淡一笑:“你早料到我能看穿你的身份,先前故意敗在三環套月的招式下,而后再一步步,讓我陷入圈套之中。看來,幻術和心機,才是你真正在無名學到的絕招。”

一語畢,裘天闕再無力支撐,倒在地上,雨水漸漸洗凈了他血漬斑斑的身軀。

趙雨愁冷冷看著地上的軀體,能在雨中來去無蹤,連殺人的血腥味都能被雨水沖刷干凈,這才是雨僧讓江湖人恐懼的所在。

“趙雨愁,我看到你的決心了。”一名黑衣人緩步走了出來,俯下身子勘察了裘天闕,證實他確實已經死絕,便冷冷笑道:“殺掉自己在江湖的師兄,也是自己在江湖唯一的朋友,這入無名的最后一關,你通過了,趙雨愁。”

聽得出來,黑衣人有意變了聲音,為了遮掩他自己的身份。

“那你告知我雨僧在何處。你知道,這是我為無名效力唯一的條件。”

“這是當然,只要你按照我所說的一步步來,你終能達到你的目標。”

黑衣人說完,回頭卻迎上了趙雨愁冷冷的目光。

“怎么?你不信?”

趙雨愁冷笑道:“最開始你便是如此說,如今我早已沒有回頭路,你還在提防我嗎?”

黑衣人仰天大笑:“即便你現在真的碰上雨僧,你覺得自己真能打敗他嗎?”

“這是信用,”趙雨愁說道,“你想管理無名的窮兇極惡之徒,信用是你唯一的手段。”

“我不會違背諾言。”

“你又搜尋到雨僧的線索?”趙雨愁的目光如劍般凜冽,“當初你就是時不時地抖落出些雨僧的消息,驅使我一再信任你。”

“你已經殺了你師兄,這可是裘天闕啊,武當大名鼎鼎的謝狂歌的得意弟子,你覺得正道會放過你嗎?”黑衣人故意不再看他的目光,“我已經說過,雨僧你最后會見到,只要專心做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嗎?我姑且再信你一次。”趙雨愁淡淡說著,忽然,一陣疾風卷入聽雨軒,萬千雨珠迅疾落入,黑衣人察覺出端倪之時,已經避無可避。雨箭快如流星,黑衣人出劍微一猶疑,已經受了重創。

“無形殺意,怎會如此?”黑衣人擦去嘴角的鮮血。

“殺意無形,這才是無聲雨劍的極致。”一語罷,劍光游弋,曲折回旋,黑衣人猛回真氣,發出凌厲劍光,兩道劍意相對,轟然一聲如雨天驚雷。但趙雨愁的劍意并未消弭,前招剛消,中招又至,居然越過黑衣人的劍向上撩撥,黑衣人翻身躲過這道劍意,卻不料后招撲來,凜凜風聲逼近耳畔,但他人在空中,已經無法再借力轉向,只能回手一劍,硬抗劍意的同時,借助反力退出趙雨愁周身三尺之外。

還未及落地,一道鉆心的疼痛便在脊背后擴散,黑衣人心知中計,但趙雨愁的劍已經撲面而來。黑衣人反應神速,左手向前揮一掌,凌厲劍氣劃破了他的手掌,但也打偏了趙雨愁的劍,右手在身后挽一個劍花,總算緩和了致命之劍的力道。

“原來,”重傷中的黑衣人嘔出一大口鮮血,轉身冷冷笑道,“你并非練就了無形殺意,剛剛的雨幕招式是你所發,裘天闕。”

“沒錯,我剛剛的三清劍意,只為掩蓋師兄的殺招。”趙雨愁緩緩說道。

“不可能,我剛才試探他的脈搏與氣息,明明已經……”黑衣人疑惑道。

裘天闕拍拍身子站了起來,笑道:“如何?你只提防了師弟有沒有用幻術和易容的死尸來敷衍你,但你不知道,武當的絕妙心法,閉息決,可封鎖心脈和呼吸一刻鐘。”

趙雨愁看出了黑衣人的疑惑:“你估計還在琢磨,無名里明明有武當叛徒,為何不曾聽說過閉息決的法門?”

裘天闕笑道:“此招乃吾師獨創,武當武學的精深,豈是你們所能想象的?”

趙雨愁傳遞給裘天闕一個眼神,兩人皆心領神會,趙雨愁飛起一劍,裹挾著風雨之勢,裘天闕劍光閃爍,封了黑衣人的后路。黑衣人重傷之下,思量應對之法,冷冷說道:“趙雨愁,你不想知道雨僧的下落嗎?”

“用不著,”趙雨愁抖了抖手上的劍,“你便是雨僧!”

黑衣人瞳孔驟然收縮,手上的劍也在微微顫抖。

裘天闕上前一步,更逼近了黑衣人:“能掌握雨僧的行蹤,時不時泄露出一點來誘惑師弟為你賣命,而且每次師弟趕往雨僧的殺人地點,你都偏偏在那個地方候著。除了雨僧本人,或者雨僧是你的部下之外,絕無其他可能。本來我們只是猜測,但你剛剛的反應,恰恰證實了這點。”

“而且,你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刻意顯露過你的武功。”趙雨愁回想起那日所聽到的雨僧的劍吟,冷冷說道,“有一次追殺玄冥教徒時,我受了重傷,你終于出了劍,雖然只是一劍,但它在雨中的聲音,和我記憶里雨僧殺死我父親的一劍,一模一樣。”

黑衣繼而笑道:“既知我就是雨僧,在雨中,你們絕無半點勝算!”

“我們焉能想不到這點?”裘天闕話音剛落,反手發出一道劍氣,打在梁上,觸動了聽雨軒的機關,霎時,聽雨軒已被幾道玄鐵門封鎖得嚴嚴實實,雨水和風再也無法進來。

“你也用不著思索幻術和馭尸之法,在此地,俱無用處。”趙雨愁緩緩說道。

“層層機關,布局嚴密,真不愧是謝狂歌的弟子!”黑衣人仰天大笑。

趙雨愁嚴陣以待,凜然道:“風雨不存,你當無處存身。”

黑衣人大笑中,手中化劍影萬千,陰冷地說道:“你們如何知道,你們眼前的我,不會是驅動的一具死尸?”

趙雨愁劍光交錯,織出一張密密的網,罩在黑衣人身上,沉聲道:“攻心之法,并無用處,還不卸下偽裝嗎?”

裘天闕凝神觀望,試圖找到黑衣人劍招中的疏漏,他剛才假死時留意了黑衣人的動作,想探知自己的死活,必須雨僧自己親身試探才行,馭尸與幻術皆無用。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人才如此設計此局,把雨僧引出詭譎莫測的昆州,再一步步把他一人引到他們布下機關的聽雨軒來。但面對的可是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雨僧,更是這幾年明面上的無名之主,他們兩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黑衣人左腳踩實,右腳劃動,連發劍招護住周身。凌厲劍氣以劈山崩岳之勢奔襲而來,裘天闕巧運武當移氣之術,化解一半,另一半劍氣反倒襲向黑衣人自身。黑衣人察覺身后的變數,又見趙雨愁在自己身前,于是閃身躲過,引得劍氣打向趙雨愁。不料,自己這一躲,恰好在趙雨愁算計之中,趙雨愁先發一劍,為了躲避裘天闕強勁劍氣,黑衣人只得以身軀承接了這一擊。他連退三步,鮮血浸濕了衣襟。

“好厲害。”

黑衣人冷冷笑道,忽然,劍走龍蛇,劍光暴漲,霎時便化作萬千虛影,一團黑霧便籠罩著兩人。被玄鐵門遮蓋的聽雨軒,即便有窗漏光進來,但視野算不得清楚,兩人凝神諦聽著雨僧的動向。

“遮擋了外面的風雨,你們以為只是限制了我嗎?你們一樣封了自己的退路。”

一句話,宛如繞梁之音,連綿不絕,又虛無縹緲,可見雨僧移動之迅速。

影化萬千,劍如急雨,裘天闕和趙雨愁只感到難以招架,兩人早知雨僧實力非凡,只是不曾想到奪得先機,重創雨僧,卻依舊落了下風。

忽聞輕微的撕裂之聲,趙雨愁猜想可能是師兄受了一劍。

忽然,趙雨愁收了攻勢,橫劍于胸前,黑衣人見他忽然收招,猶疑之時,破綻初現。

裘天闕明白師弟此招用意,把握時機,劍氣縱橫。

兩人一動一靜,靜者穩如泰山,動者躍如江河,黑衣人幾度變招,但趙裘二人亦變招應對,無論從何處進攻,二人都變招迅速,默契非凡。

黑衣人見雙方互相協助,知道若想成功,必須速戰速決,真氣涌起,黑袍灌滿了風,劍光忽然變了顏色。

“不好!”趙雨愁猜到,黑衣人要引爆身上的毒瘴了。

劍拂過之處,黑氣彌漫,兩人屏住呼吸,沉著應對,拼命揮出劍氣罩在周身,用內力強行逼走毒罩。

趙雨愁自然明白雨僧想讓他們耗盡內力,但此時的他,暴喝一聲,猛然暴漲的內力竟然把毒瘴逼到了周身一丈之外。他腳尖輕點,凌厲劍氣襲向了那團黑影。

“師弟!”裘天闕明白了趙雨愁不顧毒氣侵擾的執意一劍,就是同歸于盡的打算。

但他一時受制,居然不知如何攔阻趙雨愁。

黑白劍影交纏在一起,霎時化作一團光霧,已幾乎找不到人影。雙劍交擊之聲鏗鏘悅耳,如夏日迅疾的雨聲。

剛打散毒瘴的裘天闕前來支援師弟,但雙方的劍招身法之快,讓他無從下手。

忽然,兩人身影漸漸凝聚,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居然是趙雨愁被一劍貫穿了身軀。

“師弟!”裘天闕震驚之時,連忙出劍,但黑衣人卻緩緩倒地,讓他的劍撲了空。

鮮血自黑衣人的胸口涌了出來。

剛才對戰,趙雨愁屏息不住之時,雨僧的劍勢急轉,那柄劍刺向了自己的胸口,但這,恰好給了趙雨愁施以對手致命一擊的機會。

“雨僧,你已中我的致命之招,還不束手就擒!”

趙雨愁反手一劍,雨僧黑袍碎裂,白發墜地。

卻是熟悉的面容。

趙雨愁愣神了片刻,才輕聲喚道:“父親?怎么會是你?”

一旁的裘天闕更是被這意外之變震驚得目瞪口呆。

可是裘天闕只覺得有些許不對之處,他呆呆看著眼前模糊的景象,現在的他腦袋昏沉,拼命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身份被揭穿,雨僧仰天大笑,變回了原來的聲音:“當年我那個膽小怯懦的兒子,如今也有本事打敗老子了。雨愁啊,這才是雨僧兒子該有的本事。”

一字一句,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入耳卻烙得心頭血漬斑斑。趙雨愁拔出胸口的劍,劍光閃爍中,鮮血一滴滴沁下。他的父親,明明是那個威嚴得讓他害怕的人,可是眼前人相似的面容,卻讓他記憶中模糊的人影破裂了。

“這是你的攻心之法,無名之主。”多年在刀口謀生,讓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可是理智告訴他,經過機關改造的聽雨軒內,軒外人不可能施用幻術與馭尸之術。

“咳咳……”雨僧咳出一大口鮮血,趙雨愁瞅準機會,沖了過去,捏著雨僧的臉。

萬沒有想到,并無人皮面具。

“你……為何?”趙雨愁喃喃道,劍光卻指向了眼前的人。

“快劍如雨,銀絲傳意,蜃海迷樓,我畢生之術,已經教給你了,雨愁。”

一席話,如驚雷轟頂,趙雨愁僵立在原地。

少年時父親把趙雨愁送到過一個陰森的組織學習武功,但他害怕,幾度逃離。無法,只能由得他拜在武當門下。可是父親不甘心畢生所學就這樣后繼無人,遂以仇恨開啟他心中的邪惡之門。但趙雨愁沒想到,父親的偽裝,已經可以騙過他的眼睛。

趙雨愁跪在雨僧身邊,冷冷說道:“你看不得我少年時留戀瓦舍,你便用馭尸法與幻術,給我演了一場你身亡的戲嗎?”

雨僧笑道:“若非如此,如何激起你心中殺意?雨愁,殺了我,這才是你成為無名之主最后的關卡。”

原來自己苦心報仇的幾年居然是父親精心的設計,而自己剛剛的一劍,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趙雨愁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他顫聲問道:“父親,你以自身為代價,換取一個冷若冰霜的兒子,值得嗎?”

雨僧冷冷笑道:“雨愁啊,在這中州江湖,唯有毒心和計謀能助你活下來。以我的身份,多的是人會找你報仇,你是早晚都會走上這條路的。更何況,我練就冥幻心法驅動雨水,本來就活不過兩年了。”

趙雨愁靜靜看著父親,他低下了頭,緊閉著雙眼,以前那個膽怯的少年,他卻再也想不起他的身影。

這是他的命運。

裘天闕只覺得眼前兩人的身影愈來愈模糊,但可怖的對話縈繞在他耳邊,他必須得清醒。好在,手中的劍還是冰冷的,他狠狠握在劍刃之上,疼痛入骨的一刻,他見到了此生最詭異的一幕。

黑衣人面罩下神秘的面龐,仿佛木偶一樣呆滯僵硬,他的眼睛突出,一眨不眨。地上是他剛剛流出的血,但卻是可怖的黑色。

一股寒意忽然涌上心頭:這人早已死了很久!

可剛剛,他分明能從此人的眼神中看到神色的變化,而精通幻術的師弟,現在也不像是演出來的。

裘天闕為了能闖過無名的重重關卡,認真修習過一段時間的幻術,他仔細回憶中,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無名的幻術中,有一種藥可以改變人的意識,師弟此時,應該是以身入局,連趙雨愁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深陷幻術當中。

可地上只有一具死尸,設局之人早就該在裘天闕剛剛中藥時動手。作為潛伏的高手,他不該錯過這樣的良機。

可是在趙雨愁眼中,雨僧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他吃力地轉頭看向一旁已經目瞪口呆的裘天闕,輕聲說道:“雨愁,成為無名之主,應該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應該明白。”

雨僧猛提殘余在經脈中的最后一股內力,忽而發出最后一道毒瘴,層層包裹起裘天闕。

裘天闕猛然爆發出一陣真氣,打散了毒霧。他已經擺脫了幻境,不知道師弟受到了什么蠱惑,居然開始沖自己動手。他移轉挪騰,毫不猶豫地將一劍刺入師弟的肩頭。

鮮血淋漓,這是真實的血肉,并非幻境。

他本來以為這一劍能讓師弟清醒,卻沒想到見到的是師弟那一雙冷冷的眸子。

裘天闕道袖一撫,一股勁氣打出,玄鐵機關被打開,外面,無風,亦無雨。

原來自一開始就是幻境而已。

裘天闕怒吼道:“師弟!你快清醒!你身處幻境當中,地上那個人,不是你的父親。”

劍尖一轉,再次給趙雨愁肩上一道傷口,也割斷了他的帽帶,一頭白發披散而下。

裘天闕只覺得心臟的血都要凝固了,地上死去的尸體,師弟的滿頭白發,雨僧一直捉摸不清的行蹤……一切都讓他想象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所謂的雨僧,也許并不存在。

趙雨愁生生被刺了兩劍,過了片刻才舉起手中的劍,面對著裘天闕的驚異的神色,只是冷冷說道:“師兄,對不起了,這是我父親的遺愿。”

裘天闕知道自己身臨險境,可他顧及著師兄弟一場,拼命怒道:“趙雨愁,你想想你父親死去的那一天,真的有一場大雨嗎?”

石破天驚的一句,令趙雨愁的劍定在了空中。

在雨中無聲的劍,泥濘中也不曾留下的腳印,還有最后那一聲悠然的劍吟。

“那聲音不會騙我的。”趙雨愁固執地說道。

劍光暴漲,就在裘天闕準備抵抗之時,一股純正罡氣自左側襲來,一位白發道人打退了如暴雨般傾盆而至的劍光。

裘天闕知道了是何人前來,又驚又喜:“師父!”

沉寂多年的謝狂歌,終于出手了。

招式迅如奔雷,劍光暴漲間,卻不見劍身何在,令趙雨愁的劍都被迫使出至絕的一招,只聞清冽的劍聲,如雨滴墜下。

這一聲,準確擊中了趙雨愁的記憶。

趁著對手愣神,謝狂歌拖著徒弟退出了聽雨軒,只眨眼的工夫,兩人曾經站立的地面,留下了毒霧的痕跡。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不知何處而來的飄渺歌聲,趙雨愁抬頭,卻見到閣外一片煙水迷茫。

雨,現在是真的下了。

每次聽到的那聲劍吟,都是在自己昏沉之時,每次自己趕到雨僧所在的地方,都是雨僧剛殺完人的一片血泊。原本自己堅信不疑的記憶此刻忽然模糊起來,他轉身,望著地上一灘黑色的血,那人確實是自己父親的樣子。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一根細細的銀線纏在自己的手腕上,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早在記憶中被忘卻的場景,再一次重現了而已。

父親是殘忍的無名之主,卻總希望趙雨愁繼承他的衣缽。可是他生性便厭惡廝殺,甚至對武功都不敢興趣。那日在瓦舍看得癡迷,惹得父親動怒,居然在他面前殺光了瓦舍的戲子。

恐懼中的他大哭著,踉踉蹌蹌地跑出去,迎面撞上的白發森然的人,確實是雨僧,但那冷冽的面容,正是自己的父親。

恐懼中的他,不知為何激起了怒氣,他拔出劍來,那一瞬居然有了弒父的念頭。

父親的劍光獵獵,伴隨著雨幕幻境,但那一聲清冽的劍吟,卻是父親教給自己的,生平最得意的劍招。

雨水,落在他的手上,帶著血痕滑過手腕。此時的趙雨愁,白發森然,以劍駐地。

儼然雨僧的模樣。

手腕上的銀線微微動了,地上的黑衣人緩緩站了起來,輕聲咳嗽道:“你想知道雨僧的消息嗎?為我辦事,我可以告訴你。”

趙雨愁微微一拜,以示臣服,可他已經忘卻,驅動尸體的銀絲,還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尾聲

一人靜坐在水邊,白發飄然,頗有些道骨仙風。

而另一人舉著傘,自雨幕中向他靠近。

師父還在垂釣,細細的釣線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師父,你之前不肯幫師弟報仇,是不是早就知道,其實那天,殺死師弟父親的,就是師弟自己?”

裘天闕看著白發飄然的身影,但師父始終背對著他,許久,才輕聲嘆道:“我不知。”

平靜的水面忽然響起了清冽的漾動聲,謝狂歌收了桿,只見一條金色小魚在魚鉤上掙扎。

裘天闕驚訝道:“師父,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為師只是真的在釣魚而已。”

待徒弟走遠,謝狂歌才嘆道:“當年的我,不惜收留惡徒之子,自以為可以洗清世間罪業。可該來的總會來,我又何必執念于以一人之力,扭轉天下千萬人所思呢?”

謝狂歌摘了鉤上的魚,又扔回了水里:“上鉤者,遇到餌食還能不張嘴嗎?”

魚鉤再度入水,謝狂歌笑道:“我又怎么知道呢?”

(責任編輯: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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