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盤珍羞直萬錢

范旭穎

摘 要：《紅樓夢》作為我國四大名著之首，全書以四大家族的繁榮與衰敗為背景，描繪了“烏托邦式”的大觀園里閨閣千金的生活百態和閑情逸致，講述了一個封建大家族的興衰歷程。文章之中諸多飲饌的描寫十分細膩，給小說增添了不少趣味和內涵，各種美食包羅萬象、珍貴奇異、做工精細，食具精美、別出心裁以及藥食同源等諸多特點也使我們了解到處在當時社會不同階層的飲食習俗與飲食狀況，為我們研究中國飲食文化提供了不少寶貴的材料，具有重要的價值。

關鍵詞：《紅樓夢》;飲食;文化

《漢書·酈食其傳》有言：“民以食為天。”[1]從古至今，糧食問題被歷代統治者所看重，加之我國地域遼闊、物產豐富，各個地區生產力水平和作物類別迥異，就形成了獨具一格的飲食文化。《紅樓夢》作為我國四大名著之首，代表了古典文學人情小說的創作巔峰。全書以四大家族的繁榮與衰敗為背景，以主人公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為主線，描繪了“烏托邦式”的大觀園里閨閣千金的生活百態和閑情逸致，體現了人性美和悲劇美。《紅樓夢》好比一部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包羅萬象，面面俱到。然而在這其中，一個“吃”字最能體現和反映榮寧二府奢華富豪的生活。作為功臣之家，世襲爵祿，同時還是皇族外戚，地位顯赫，他們的飲食又與尋常人家有何異同、具有怎樣的特色？而我們又是否能從這其中看到我國飲食文化的獨具匠心之處，領悟其中的精髓呢？

在中國古典小說之中，關于吃的描寫非常多，可是卻沒有一部寫的像《紅樓夢》這般繁榮華麗。《紅樓夢》中刻畫的珍饈美饌玲瑯滿目，令人饞涎欲滴。這些湯羹佳肴、茶點小吃代表著清朝前葉日常飲食生活的最高水平。同時，曹雪芹在描述飲食生活時，總是結合原料產地、烹飪技術、禮儀制度、歷史典故以及養生智慧，賦予飲食文化內涵，顯示出一種詩情畫意的紅樓生活。

一、食品品種豐富、包羅萬象

從全書整體上來看，《紅樓夢》關于“吃”的描述，可謂是集飲食之大成，應有盡有。而深入每一頓餐食，出現的佳肴更是絢麗多彩，令人回味無窮。例如：第十六回王熙鳳說到的火腿燉肘子[2];第二十六回薛蟠邀寶玉共同品嘗的鱘魚、靈柏香薰的暹豬[3];第四十一回中的螃蟹餡的小餃兒、松穰鵝油卷[4];第四十九回提到的牛乳蒸羊羔[5]。

然而，若全書只是描述這些山珍海味，龍肝鳳膽，未免就顯得落俗和不真實，整日只求飲食的富麗堂皇，倒不像是根基深厚、文化深厚的豪門家族。因此一些家常菜品、糕點倒讓人耳目一新，在細節之處體現大家族的尋常一面。粥就是最好的代表之一，縱觀全書，單是被描寫出來的就有十幾種：碧羹粥、御田梗米粥、臘八粥、紅稻米粥、鴨子肉粥等。粥本是“窮人”的食品，卻屢屢出現在鐘鳴鼎食之家的筵席上，這其中自然蘊含一定道理。《本草綱目》中提道：“每日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虛，谷氣便作，所補不細，又極柔膩，與腸胃相得，最為飲食之妙訣也。”[6]粥較之于飯更易于消化和胃益氣，又可解膩消脂，雖是普通人家的食品，但對于精于美食的賈府更是適合。同時，在第四十二回中，平兒送劉姥姥離去時說道全府上下都愛吃農家蔬菜，到年下希望劉姥姥把曬的干菜還有新鮮的豆子、蔬菜帶到賈府，以滿足眾人口福。這樣一來，賈府的飲食就具體全面，自上而下，應有盡有。

二、食物珍貴奇異、做工精細

全書之中，珍貴的食材難以計數，而這燕窩當屬其中筆墨最多。燕窩是自明朝以來開始被食用的名貴食品，是金絲燕分泌的唾液及其絨羽粘結所筑成的巢穴。由于其制成過程復雜和漫長加之醫用價值極高，所以價格十分昂貴。可即便如此，賈府仍常有它的出現：第十回中，寧國府的媳婦秦可卿患病，李紈前去探望，“瞧著他吃了半盞燕窩湯”[7]。第五十五回，王熙鳳因為流產，吃的還是燕窩粥[8]。關于燕窩，描寫的最詳盡的還是第四十五回中，林黛玉因賈母高興，在園子里多游玩了幾次，咳疾復發。寶釵來瞧他，看見藥方上多是人參、玉桂等滋補的熱性藥材，便勸說益氣補神過多，應以平肝健胃為要，建議黛玉每天清晨，用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熬粥食用，既可以潤肺止咳，又滋陰補氣。這也從側面說明了賈府里珍貴食材雖難得，卻也還是少不了的。

在做工方面，作者十分下功夫，盡力細致描寫。有的食物講究刀工，關于精雕細刻的手法便會躍然紙上;有的食物看重火工，筆墨則會著力于火力的大小、時長。而在這做工上，描寫的最令人深刻的當屬劉姥姥二進大觀園時，王熙鳳向她介紹的那頓茄鲞的做法：“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肉并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具切成丁子，用雞湯煨干，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就是了。”[9]這極盡奢華的做工方式與飲食方法恐怕只有在賈府才會出現。一道茄鲞，做工之中竟無重——“簽、切、炸、煨、收、拌”，僅在一道小小的茄鲞中就將精細的做工展現得淋漓盡致。

三、食具精美名貴、別出心裁

飲食文化涉及的層次名目繁多，其中，食具的制作、運用和創新是重要的組成部分。食具是飲食的理念與過程的外在表現，對《紅樓夢》中部所涉及的食具的研究也成了研究《紅樓夢》飲食文化的一把有用的鑰匙。

第三十五回中寫道：“四付銀模子，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著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樣，打得十分精巧。”[10]我們的內心不僅要產生疑問了：一碗湯而已——液體流食，怎么裝、有什么裝，還不都是一樣。綜合來看，這道湯應該是一道湯面，但是如果沒有這些精美的食具，充其量也就是一碗“疙瘩湯”。從鳳姐后面的敘述中可以看出，這是舊年備膳，皇家所用，一般人家，即使是富甲之家，也不一定會有這樣新奇的食具。

四、藥食同源、蘊含養生智慧

自古以來，中國的飲食蘊含藥食同源的思想，食物即可以作為日常人體所需用來充饑，也可以當作藥物用來治病，這種思想在《紅樓夢》中也體現了不少，具有養生思想，食亦有道。第三十四回中，賈寶玉遭父親痛打，全身上下傷痕累累，被抬回住處后嚷著口渴，要喝酸梅湯。而一向溫柔和順的襲人卻違逆了寶玉的意思，止住沒讓他吃，這其中自然有襲人的深酌：雖然解渴生津的酸梅湯具有收斂作用，可是寶玉剛剛挨打又不許叫喊，熱毒積于心間，若此時再飲酸梅湯，必會造成氣血壅滯，所以只給吃一些玫瑰鹵子，活血散瘀。然而寶玉似乎“不領這個情”，嫌不夠香甜。所以王夫人又將進貢的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給了襲人，讓她珍惜著，拿給寶玉調著吃了。

襲人和王夫人的想法正是應了一個藥食同源，木樨樹，又叫桂花樹，所開之花為桂花，中醫學認為桂花性溫，可化痰、散瘀。釀成的桂花露功效與之相同，并且伴有芳香氣味，在口感上十分優質，醫用食用價值極高。而玫瑰花的功效：主立脾肺，益肝膽，辟邪惡氣，食之芳香甘美，令人神爽，對于棒打之后的血淤和氣息不暢，具有良好的治療效果。玫瑰清露從玫瑰花中提煉出來，也具有相同的藥理作用。

五、結語

紅樓夢諸多飲饌的描寫十分細膩，給小說增添了不少趣味和內涵，使我們了解到處在當時社會不同階層的飲食習俗與飲食狀況，同時從側面對封建社會貴族世家的奢華之風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對小說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有了更全面的了解。當然，里面所涉及的飲食撰寫為我們研究中國飲食文化提供了不少寶貴的材料，具有重要的價值。

參考文獻

[1][4][9]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2016：899.

[2][5][10]曹雪芹著，無名氏續.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143+748、547+463.

[3][6]李時珍.本草綱目[M].哈爾濱：黑龍江美術出版社，2009：162.

[7]段振離，段曉鵬.紅樓話美食[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23–25.

[8]盧和.食物本草[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63.